我一直是一个对食物不太挑剔的人,只要兜里有几颗花生尚已满足。只可惜我的孩童时代受贫穷限制,能吃的东西种类单一,副食品更是少之又少,能吃上几颗花生,已经是相当奢侈了。
花生普普通通的一种东西,在现代生活里比比皆是。但穷苦年代稀缺珍贵,只有逢年过节或者传统婚礼,才能看到。那时候,谁的兜里能装几把花生,走路格外精神,更是穷孩子羡慕不来的 。
记得我八九岁时,跟着妈妈去参加表哥的婚礼,并不太大气的场面,新娘子一身红衣头顶插着红花,脸颊还擦着腮红,端着一瓷盘儿的炒花生,羞答答来到宾客面前。三大姑四大姨,五舅六姥喊了一圈儿,盘里的花生也分走一半,我的衣兜有幸被塞进一些,心里美滋滋地像吃了糖蜜。而那些面色黝黑,尖嘴薄舌的瓜子,则落了个一身寂寞。
穿着一身麻衣的花生果,像甜蜜的恋人,躲在果壳里亲亲蜜蜜不肯分离。新落的花生,果皮粉嫩,像极了小孩子粉嘟嘟的脸。花生,在农家可生食可煮可炸,更可压碎做成糖馅包糖果子,或做酥糖。花生用途多多被人类称为吉祥果,是古今婚礼必不可缺的吉祥物。
花生籽粒繁多,窠臼里有两之三个更有四到五个,常被人们寓意多子多孙儿孙满堂,一时间花生成了天地之宠物,被誉为生命的延续生生不息的象征。 花生也是老人的最爱,代表着长寿多福,与人的生命息息相关。
花生除了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满足愉悦,更是家庭生存的主力军。花生可用于榨油,满足一年四季我们的口腹之缺。
我念小学的时候,西厢坊有个青黑色的瓦瓮,专门用来装花生。既能防止花生不被耗子糟蹋,也防着我们偷吃。鼓饱饱的花生对我诱惑极大,不偷吃几粒一日顿感浑身乏力。每回放学放下书包,我都要趁着家里没人去掀高粱杆制成的盖帘,小手偷偷伸进去摸出几颗,飞也似的跑出家门。这一天下来,人就格外的满足。
花生还可被当做礼物送给亲人朋友。
姥姥家距离我们家二十几里地的路程,同一地区却农作物种植偏差没有花生可种。每回去姥姥家,妈妈总会挑一些大小匀称肚子滚圆的花生果子带去。一进门,姥姥会喜颜悦色地卸下包裹,小心翼翼地开了袋口,大手抚摸着它们的脸颊,脸上说不出的欢喜。中午饭,也做的有模有样,好像这顿饭是冲着花生来的,我和妈妈也是沾了花生的光了。
花生可炸可煮可生食可煮吃,做法多多吃起来口感也自是不同。
家里来客菜不现成,也是花生大展身手的时候。二三两花生粒放进油锅炸至褐红撒上盐巴,既成一道可口小菜,再配二两烧刀子,喝红了客人的脸,身子飘飘仿佛神仙一般。
忙了一个季节的农人,寒冬数九日出不了门,三五一堆扎在热炕上,盛一葫芦瓢生锅炒制黄褐色的花生,剥去外壳捻去内皮送至嘴里,两唇一碰嘎蹦响,嚼着花生谈天论地天马行空,即使外面大雪飘飞也难以压制这份冲天般的笑声。
晚上,吃了夜饭的人们,开了电视或者听着广播,手剥嘴嚼香酥里嫩的花生果,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感受着唇与舌交融与碰撞,日子该是多么的美好舒坦啊!
家里有小孩子的,花生可做辅食添加,抹在嘴里滑嫩香酥,小孩子吃了身体受益体格健壮。试问,是那些挤鼻弄眼身体干瘦的瓜子仁,所能做到的吗?
记忆里,姥姥每年都要来我家住上二至三月,妈妈只有一闲下来,就催我去给花生剥壳。剥了外皮的炒花生,放进蒜臼里打碎砸烂成为粉状,在添一汤匙绵白糖,装进小碗送去姥姥面前。
那时,小脚的姥姥总会两眼眯成一条线,挖起一勺花生碎偷偷塞进我的嘴里。花生制成的粉,吃在嘴里又甜又香,让我念想了一个冬季。心里不禁对花生,又多了几分怜爱。
长大一些对花生更是另眼相待。喜欢的不光是它的味美价廉,更是它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性格。它没有桃李靓丽的相容,也没有向日葵那样昂首挺胸的气势,它根扎进泥土被雨水灌溉被雨露滋养,遭受风吹雨淋,能见的只是清脆的枝叶淡黄色碎碎的小花,甚至没有桃李杏果的芬芳。它偷偷的在地里孕育果实,到了秋季,将一捧捧鼓饱饱地果实奉献给人类。
我想,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精神。不挑泥土不挑环境,在平凡的土壤结出丰硕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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