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摧毁了行动力,抑制了想象,扰乱了思维。我们停在原地,或沉默不语,或好为人师。我们遇到了一个人的故事,倾听——了解——同情,然后换下一个,直到这个世界以相反的方向了解我们:同情——了解——倾听,然后它换下一个。这二者的区别是,世界用不着回忆,他在看一出出戏剧,与上帝一样。如果你不值得同情,他不会倾听。可是哪一个人不值得被同情呢?所以世界会倾听所有人,结果就是谁也没有听。要听的太多,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更比别人需要更多的同情呢?那我们的同情呢?我们不可救药地陷入了同情的魔咒里:
你所回忆的你的生活值得我同情,但与我而言,似乎关系不大。于是,我们就成了他人眼中不可理解的地狱里的魔鬼,隔阂于此刻便盛装降临了。然后你该生生,我该死死。世界它自顾自地游荡。终于,我们拥有了挥之不去的记忆,终于这记忆深刻到了我们情难自已的程度。
此刻,我该简单地描述一下我所在的回忆的地方,这是一家书店里的咖啡馆,很小的空间里人来人往。书架上摆着千百种滋味的书籍吸引着与之气质相投的读者。
这家咖啡馆后面还会出现2次,而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第一次来。
这里大多数的书籍会寂寂无闻的,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发掘:作家——死亡——作品的这个三角关系是对所有艺术家来说都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数的作家痴恋着死亡,想象着自己死亡后的境遇里必然会有人回忆与理解。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相遇,不在少数的作家开始迷恋“死亡叙事”这样的主题——时空极其不协调与对等——来将现在的自己与未来的自己撕开,妄图通过虚无缥缈的回忆过去来确定未来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可以肯定是这是一种悲哀,相当于你问梵高你为啥要画画,你问卡夫卡为啥要写作一样。答案在不同的时空中是不同的,但你如果有幸与他们同时代而活侥幸询问到了答案,答案一定是悲观的——他们把自己的辉煌留在了后来他人偶然的发现与偶然的回忆里。
我环顾四周,每一个陌生的读者都试图偶然与曾经作家说几句话,我略过他们时和略过未来的他们时是不一样的。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在蒸腾,烦躁的我快速穿过嘈杂的人群向一处阴影处奔去。回忆在嘈杂处与在安静处哪一处更能激发起我回忆的情绪与想象呢?
在静谧的夜晚我仿佛置身于嘈杂的闹市街头,在那些叽叽喳喳的街头我又多少次地闪回了我那静谧的夜。这样的连接正与无聊的日子或者忙碌的日子一样艰难,日子过的快点你想慢下来,日子慢点的时候你又希望时间快点,人类从古至今经久不衰地寻找一个平衡点,就像生与死很难平衡一样,幻想的长寿带不来任何欣喜,我们有的只有失落与哀鸣。
所以在这一片激情惨败的废墟里,时间那么短暂,我还没来及逃跑就已经瘫软在地,目光凝视着这满地的废墟,我需要思考下一秒谁会来杀死我,而我怎么样拒绝他杀我。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争辩,胜负就是生与死。我需要借助一个电影镜头来说明:
废墟的楼道里,两军激烈的炮火后便是短兵相接。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瘦弱的男人肉搏。他们旗鼓相当。一个趔趄,前者压制了后者,右手的短刀被后者用左手撑住,只见这把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插进了后者的心脏里。这个瘦弱的男人亲眼看着一把刀子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这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镜头,相信这样的镜头在每一场真实的战争中都无数次的在重播。而那个瘦弱的男人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力竭了,他想的最后一个问题必定不是哲学的,而是我为什么没有他的力量大?
一个高大的人与一个瘦弱的人的生死之战,如果是一个高大的人与一个威猛的人的生死之战,我们的同情感会降低。如果是一个高大的人与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孩子,我们的同情感会达到峰值。这样一思维,我们意识到了那个瘦男人便处在了女人与威猛男人之间,他的死博得的我们的同情是最不伦不类的。
我们用一个中等的同情祭奠了那个瘦男人的死亡。于此,我们会用大量的中等同情来抵消现实中很多的不公平、不正义的事情。我们用最温和的眼泪去祭奠了每一个死去的人,这就是激情的废墟。
很多时候,我承认这种祭奠是一种哲学的生活观,但更多的时候,我也认为如此的生活不值得我赌上时间与生命去过活。但大部分情况下我又必须这样做,被迫、传统、规矩与礼节等等束缚了一个激情的我。激情不分先后,而社会的礼节明确了先后的界限,阻隔了激情的到来。我们痛恨不起来,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也可以说成是周遭逼迫我们如此的选择。
总之当我们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们便难以激情地望向未来。确实曾无话不谈,现如今依然陌生的爱恋总叫人难以忍受。回忆久了,清晨,总在无比厌恶中艰难地爬起,等待着日落与天黑。你明明知道,一句话就能挽留的过错而你却沉默不语,装成英雄主义,留在后来的回忆里慷慨激昂。
所以我哭了,为着未来继续着去哭。所以我又笑了,为着过去那处处值得我哭的回忆。于此刻,我像是那饥饿的旅人啊,在寻找一份我曾经丢失的。可惜啊,它找不到啊,只留存在了记忆中,在那里自顾自的填光增彩。
每每翻忆往昔,总是心酸阵阵。并非有什么过错,也非遗憾什么,只是因为虚伪而处处佯装的深沉使我看着自己的背影而感到了阵阵凉意。
于此,我不过是言我所知,写我所忆。最终所有的记忆都会变得美好的,博尔赫斯是这么认为的,我且相信他的观点。不然,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我们相信的只有我们的宿命,而非什么‘之后’与‘之前’。”老人对我说道。
“你又在宣扬的你的宿命论了。”我不屑一顾地撇了老人一眼。
老人盯了我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继续着他嗤笑地回忆。
人类必须在这真实之上塑造起一座座精致的墓碑,那上刻着我们对生的爱恋对死的痛恨与无奈。现在是小草萌发、艳阳高照、秋风落叶、冰天雪地的夜晚,我一个人,置身于我自己的阴影里,房间中,一次次被黑夜裹挟出情难自已的我。
很显然,我又在自卑了。
我总爱描述这样一个场景:
早已年过知天命的女人在清晨离开了家,踏入了凛冽的风雪、炎热与苦痛之中,留下了一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同样年过知天命的男人,挣扎着朦胧的睡眼,无力地哀叹着:“又他妈的是一天。”然后翻个身,继续无所事事的睡眠。一个尚未而立的青年卑微而忍耐的生活着,他无所谓是否存在多少快乐,至少不难过就应是每日最大的幸福了。
此时,我总是冲着老人高喊:“您一定还有什么话忘了说吧?”
“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他总是这样淡淡地说。
“那您为什么不早说。”我总是这样焦急地问道。
“也没有人问我啊。”他带着老年人独有的俏皮说道。
“我问过。您不想说啊。”我不厌其烦地问。
“你问过我?那我想我已经说完了。”他总是回答的如此莫名其妙。
“可是您啥也没说啊。”我的语气带动着我的心跳,面红耳赤的。
对话如此诡异,除却言语表达的不确定性,我能感受到的不止一次:
我曾在每一个梦中,对那个姑娘说着同样一句话:“你会等我吗?”
她总是点头回应我一句:“亲爱的,不会的。”
这是曾经的幻想,确是现在的事实。
人的一半生命都用在了暗示、背离和沉默上。确实,我暗示我自己已经离勇气很远了,我背了我最初渴望激情无所畏惧的憧憬,于此间,我沉默的不可思议。我生长的七零八落地。
此时,幕布已经关闭了半截,游戏规则早已介绍完毕。观众开始退场,但是演员还没有开始他们的表演。
一切的意外使这场表演似乎宣告失败,演员气的要死,观众们却笑开了花,因为他们才是这场游戏的真正演员。游戏规则还有另半部分没说。自以为知道全部规则的舞台上的演员们尴尬万分。
这才该是最真实的人生,顺着这歧异的道路,我踉跄地走到终点,老人终于走过来对我耳语:“该水淹死的,火是不会烧死你的。”
“那烧个半残咋办?”我问。
“起码你还活着。”他答。
“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我问。
“你要的是世人给你的高尚的意义。”他答。
“活着为了这点意义多不值得。”我问。
“世人认为你有啊。”他答。
“可我这样不是很幸福的啊。”我问。
“谁又是真正幸福的呢?它飘渺地如水上的涟漪。”他答。
对话总是结束的如此莫名其妙,似乎总是回味悠长。但似乎啥也没说。
老人总是试图告诉我,你曾肆意蔓延的骄傲最终会在这岁月悠悠里,迫使你终于沉默不语而忘却曾经悲凉的沧海,对着一碗淡茶和昨夜的残羹剩菜,妄图凝视出那时间的沉淀与岁月的忧伤,然后终究是一片痴心。
这最后的对话宣告了老人宿命论的根深蒂固,而他的几句话却诡异地动摇了我全部的爱恋与建立在这基础之上的那贵人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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