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也总是带有着传说色彩,归来总伴有英雄气概,这中间的桥梁或许就是一次吃饭之后是否仍然还饥饿的问题。问题显而易见,这个男人却总也意识不到,这就是活生生的悲剧。
沉郁、停滞、平淡、麻木,生活已经向这个男人展示了最苦涩的一面。激情、欢乐、彩虹、清醒,这是生活最浪漫的一面。玫瑰花总会凋零,时间的停滞拯救不了任何温存,严冬即将到来,而他依然没有准备好。
究竟是一个人生,一个故事,还是几个人生,几个故事?现实主义是前者,浪漫主义是后者,但悲剧往往就是这两者间的杂糅:一个人生,几个故事。在这几个故事里,生活最苦涩的一面一拥而上,使这个男人应接不暇,何时才是解脱?死亡?但不自知的缰绳总是在生活的勒令下缠绕着他,他心惊胆颤又无能为力,似乎几个世纪以来的世纪病都固疾在身,左摇右摆之间生活已经度过大半,剩下的路,难免会天黑路尽,尽头会有光吗?上帝说:“当然要有光。”于是,新的神话又在一幕幕荒诞剧中重生。
重生时伴着深夜里谁家哀鸣的笛曲,这不合时宜的声响并没有使这个男人清醒多少,随着笛声的寥远,男人进入了更深沉的梦里,留恋着成年人普遍欢迎的童年时的味道中,等待着重复的日出。
这个男人很明显是痛苦的,但作者加缪却说:“痛苦中的某种持续可以产生欢乐。”这“某种持续”可以涵盖很多,无疑,流放是痛苦的,那流放中的某种持续是什么呢?
在世界上,犹太人是被世界流放着的,吉普赛民族也被世界流放着,成千上万的灾民被世界流放着,得了绝症即将死亡的人被世界流放着……如此种种,如果他们心中没有一个王国,很难想象是什么维持了他们的生活?
生命如苇草,苇草的漂泊与欢乐或许就是那“某种持续”的象征。神话说多了使人厌烦,包围着诗歌的诗人“面朝大海”,等待“春暖花开”,这虚幻美丽的诗歌写的多了,天空与大地的距离就变得越来越远,成为历史与现在的回忆。而历史又是什么?
“它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所以当路易十四说出:“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他说错了吗?恐怕没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不好意思”恰恰是我最欣赏的人类的特质了,它含蓄犹豫,意味深长,像谜语一样,宣告了不是只有生活他妈的是复杂的,人远超于此。
我看了那么多解释“流放”的逻辑,却从来没有我旁观这个男人的生活来得直观。
流放由身体的苦役变成精神上的游离是必然的,流放感应该被归为一种精神疾病,它有别于抑郁症。最大的区别是流放感不会使人自杀。你能找出的抑郁的对立面比找出流放的对立面要难得多,流放的人一直隐含着归来,抑郁的人他一直被流放。
如果说抑郁的人找不到生活的意义,那流放的人就找到了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流放的人搞不清楚谁是谁的谁,我是生活的什么?生活之于我到底有什么价值?这两个问题直接导致了人的流放感。换个比喻,主题不变:我们都是都知道爱是需要寻找的,但当爱变得唾手可得,寻找也就变得毫无意义。这就是爱的流放。
转观生活的苦难,有人说生活不容细想,这一点我十分认同。但不去细想生活,它就会放了你吗?答案显然是完全否定的。生命之于流放是偶然的,而流放之于生命恰是必然的。这必然里有枯燥的生命与麻木的灵魂。
所以每一个时代都是流放的时代,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生活如果也像这个男人一样停滞,那你就处在流放里。话说回来,谁的生活不是在若有若无的停滞里夹带着些希望,夹杂着些苦痛呢?
“你又在若有若无的安慰自己了吧?”老人忽然问我。
“你从来不安慰自己吗?”我问道。
“不。”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
“因为你该被淹死,你现在处于火焰中,你安慰自己会得救。废话,你肯定会得救。因为你是要死于水的。”
老人又抛出了宿命论,我又一次厌烦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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