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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在关注的公众号里乱翻的时候,发现拍摄《二十二》的公司的公众号“光影深处”在上个星期六发了一篇推送。大致内容是电影已经在全网上线了。
一下抓住我眼球的是,推送简介上写着:“截至2018年2月,影片中的22位老人仅7位在世。”
不由得让我想起去年夏天坐在电影院里,看着大屏幕上的数字从二十万迅速地减少,减少,最后越来越慢,终于定格在一位数。
也依然,在减少。
记得查资料的时候查到曾经有八位幸存老人起诉日本政府,要求赔偿和道歉,她们花了十六年的时间不断上诉,去正名一段历史,去揭开一段罪行,忍着痛撕开伤口给自己讨回公道。但以几人之力为如此庞大而残忍的过去抗争,实在是一种让人内心隐隐作痛的悲伤隐喻。日本政府一次又一次地驳回老人们的诉求。它们在拖延时间,它们在等,等着抗争终于熬不过岁月,当那二十万的数字一点一点消逝,最后变成零,它们便可以皆大欢喜。
当年的八位原告只剩下了黄有良老人,她曾经说:“我老了,我希望等我闭眼前,能讨回公道!”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心愿,就在世界慰安妇纪念日、《二十二》上映的前夕离去了。
其实就算等到了这句道歉,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曾经的日本人犯下的罪行,不是一句道歉便可轻易原谅、便能轻易收回那些曾经的女孩流下的眼泪的。
她们曾经经历过什么呢?在正当好的花一般的年纪,拥有清澈的眼睛,纯净的心和笑容,原本可以被心爱的人呵护,也许平凡但开心地过完一生。却被一群肮脏淫荡的男人轮奸、拉去做性奴,导致子宫变形,殴打到大腿骨折、耳朵被撕烂,甚至连续凌辱几十天,导致很多“慰安妇”被虐待致死。
即使从地狱中逃出来,其中的很多,却被愚昧的身边人戳着脊梁骨称为“日本人的女人”,终日被丈夫嫌弃、乃至抛弃,有的没有能力拥有自己的孩子。甚至,绝望地生下日本人的孩子,而这无辜的孩子,也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谩骂里,娶不到媳妇,孤独终老。
看到《二十二》的电影宣传海报时感到心碎,一个小女孩用粉笔画着自己的样子,胸前的衣服上有一朵花。是嫁衣吗?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们本来的生活轨迹,是该美好地度过一生的。
但在看这部电影内容的时候,才了解到她们的生活并非时时刻刻在控诉、每日都沉浸在痛苦中。
韦绍兰老人说,白菜是所有菜中最便宜的,一次买五块钱的可以吃很久,她佝偻着背,坐在如同毛坯房一般简陋而黑暗的房间里,却说出一句:“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也要留出条命来”
李爱连老人最喜欢邻居家的猫,有时候即使自己不吃,也要拿出东西来喂这群猫,所以越来越多的猫跑进她家吃东西。
每次剧组的人来,她们都会出门迎接;走的时候,她们又把吃的塞到剧组的人手里,送出好远,就好像对待亲人一样。就好像普普通通的老年人做的一样。
历史的悲剧曾经一刀扎在她们的心窝,但却不代表她们要一辈子背负着重担。时光荏苒,七十多年过去,那些一碰就要流泪的伤口慢慢地结痂,想要强烈控诉的欲望也慢慢消散。历史的烟云给她们带来了沧桑的皱纹,也一日日地将清晰的伤痛稀释得模糊而遥远。
不痛了吗?
不!
毛银梅老人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会哽咽,还是会说,我不想讲了,我心里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
但在大半个世纪过后,站在时光的长廊再去回望那些模糊的惨痛,你会发现,让它随风消逝比去深度地挖掘、一次次地逼着老人去回忆、去痛哭,要更好。
因为最后再次造成伤害的,是周围人另类的眼光和另类的对待。
《二十二》的导演郭柯在接受采访时说,发行商和电影节的人都找过他要求他改片子,添加一些家仇国恨,要用曾经的照片还有言语勾起的回忆,让这些老人痛苦,从而让观众有情绪,来达到影片的效果。
但他坚决不改片子。
于是在电影院里,一片黑暗中的屏幕上,没有大肆宣扬的仇恨与痛苦,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老人们住在狭小简陋的房间里,勤俭节约地过着生活。看着儿孙嬉闹,看着小猫从门前窜过,自己买菜煮饭,拖着凳子坐在养老院的门前看雨,在导演来的时候拿出自己以前加入红军得到的奖章,诉说着当年参军的事迹,眼神里依旧透出平凡人的骄傲与兴奋。
片中的情绪表达都是隐晦的,在记录老人生活的间隙,插入一场瓢泼大雨,或是夜色中翻滚的浓云。没有什么大悲大喜,但却能感受到一些压抑,像是岁月的车轮滚滚驶过留下的闷重声响,一下一下敲击着心脏。
而现在,她们终于从迷雾中走出,生活在风轻云淡的太平盛世里了。
导演说:“见到这些老人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年逾八十五岁,你完全看不到历史在她们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你提到‘慰安妇’时想象到的苦难、泪水似乎都与她们无关,她们的脸上布满皱纹,你终将被她们在生活中的一举一动所打动,甚至她蹒跚着走一段路,她颤颤巍巍地拿起一个碗,你都会热泪盈眶,她们是那么朴素而寻常,‘慰安妇’这三个字是我们强加给她们的,走不出经历的是我们。我真的想让大家看看她们姓什么、叫什么,她们住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并非要忘记历史,只是想消除大家对“慰安妇”的误解,以及,不要再让她们承担历史的重任了,她们只是经历了艰险的普通人,不应该受到二次伤害了。
除了消除误解,还能让我们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曾经发生的事情,让那些穿着日本军官衣服摆着杀戮造型的人,崇洋媚外否认历史的人,在太平盛世混吃等死堕落的人,显得分外可笑。
片尾曲《九重山》改编自韦绍兰奶奶小的时候村里一位叔叔教她的山歌。而毛银梅奶奶还记得小时候听过的阿里郎。
她在镜头前面,眼神像是陷入了回忆,断断续续地哼唱着这首歌。
歌声仿佛穿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光,从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带着微笑的嘴角流出,影影绰绰地回荡在老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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