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所有的故事都成为了我的心事 。
从八岁跟随父母离开故乡,我已经十年未曾回忆起故乡了。
十年,那个初到城市满怀忐忑不安的少女逐渐蜕变,褪去稚嫩,褪去胆怯,在高楼耸立的都市中,她如欢脱的鱼儿般尽情享受自己的青春时光。
偶然间,少女看到了张嘉佳的《云边有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外婆王莺莺,遭受事业爱情双双打击回到小镇的刘十三,透过字里行间,鲜活地出现在少女面前,微笑着向她招手。
微风轻起,少女的眼睛蓄满水气,记忆却清晰地透过眼底,印入心里。
午后的小镇陷入沉睡,碧蓝如洗的天空,几朵棉花糖慵懒地游着,包裹着小镇人们绵长的美梦,飘向山的那边。
忽的,谁家大门缓缓露出一条缝,少女猫着脑袋,蹑手蹑脚地拉开生锈的大门,吱呀吱呀的身影回荡在田间,惊醒了谁的美梦。
少女撇撇嘴,闪着亮晶晶地小眼睛,撒娇似的摇晃着面前老人的衣襟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颊努力绷紧,装出一副严肃的申请,不容置喙地将少女抱进屋内
“我给你讲故事,你乖乖躺着别乱跑”
少女暗下去的眼神忽的亮了,连忙乖巧地躺在老人怀中,一眨不眨地望着老人。
“以前呢,有一条哈巴狗,它的主人……”老人皱巴巴的手轻拍着少女,眼底含笑,脸上满是无奈和宠溺,悠悠的声音仿佛安抚了谁人闹腾的心
谁也不知道,这座沉睡的小镇,有位老人,在静谧的午后,为不肯入睡的少女悄悄讲述着久远的故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后来,少女逐渐长大,老人的脚步再也抓不住少女奔跑的身影
八岁那年,少女跟随父母坐上去往未知的车,窗户上倒映着少女好奇和期待的神情,
也倒映着远处眺望的老人孤单的身影,老人望向少女的眼神依旧宠溺,也夹杂着淡淡的担忧
然而这一次,少女亮晶晶的眼神望向的是远方。
城市多彩的生活、有趣的伙伴使少女很快忘记了对故乡的不舍,她一眨不眨的望向耸立的高楼,有趣的游戏,神奇的网络。
她亮晶晶地眼神充满了对这个新世界的喜爱。
而远在小镇的老人,依旧在静谧的午后,轻拍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铺,悠悠地哼唱着一成不变的故事。
后来每次回家,少女不再缠着老人听那一成不变的故事,眼神无意间略过老人,旋即投入到惊险刺激的手机游戏中。
“你玩的这是什么呀?”
“游戏啊…哎呀又输了”
少女自言自语的声音堵住了老人所有的问候。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听我讲故事,每次都会笑到肚子疼,然后……”
“哎呀记得记得…哎快点,我要输了”
少女不耐烦,始终未曾抬头。
一次,两次。一年,十年。
老人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上次回家,少女望向老人,老人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听着周围喧闹的打闹声,嘴角只是淡淡地笑着。
听说,上次有人拉着老人散步,没走几步她就腿软完全走不动了。她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了。
听说,她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老伴还埋怨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没事乱跑什么,还麻烦别人给送回来。
少女觉得心底仿佛被揪了一下,生疼。
然而,忙碌紧张的学习再次让少女忘却所有烦心事。
直到,翻开这本书。
记忆如潮水,汹涌着淹没了少女,视线早已模糊,心底仿佛被悲伤烫了一个巨大的洞,疼得说不出任何话。
少女没有说,老人的眼睛其实是看不到的。
从她出生起就看不到了,听说是年轻时得了脑瘤,压迫了视觉神经。二十几岁,正当青春的年纪,黑暗便笼罩了她。
脑瘤带来的不仅仅是黑暗,因为一次次的开颅手术,脑已经有损伤了。
不知道几时起,记忆中陪着她,给她讲故事的老人慢慢走远
因为,听故事的人已经走了。
少女离开之后,老人渐渐沉默,身体一日不日一日,尽管她反应迟钝,但她心底依旧不肯给任何人添麻烦。
曾几次,少女的父母将老人接到城市住,父母都有工作,少女每天上下学回到家看到的便是老人独自坐在床脚,嘴里自言自语哼唱着熟悉的故事。
老人不肯多住,坚持要回故乡。直到长大,少女才明白,那份坚持的重量。
黑暗了多半生的老人,在这高楼耸立的城市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想回家,想待在那个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镇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么多年,她虽然看不到,但她从未迷路
她记得每一朵花的香气。
静谧的午后,沉睡的小镇,仿佛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但少女知道,早在十年前,这个小镇,已经不会再有一位老人和一位少女躲在午后的小屋中,悄悄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医生说,她的身体再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少女想,多久呢,我有多久没听到她笑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门依旧吱呀吱呀的回荡在小镇中,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位少女,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蹑手蹑脚地偷跑。
再也不会有一位老人,在静谧的午后,轻拍着少女的肩,吟唱着古老的故事。
棉花糖依旧慵懒地飘过,只是它再也不会带来我和她的笑声了,少女这样想。
十八岁生日我还没有许愿呢,少女说。
“听故事的人回来了,你还愿不愿意继续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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