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滩涂…
我曾深爱过一个女孩,她喜欢穿白裙子,右边眼角有颗红痣,是熨帖在我胸口一辈子的白月光。
今年暑假,我告诉妈妈要体验生活,并拒绝她好意的安排,一意孤行回到这座小城。
只因为她在这里。
01
穿过拥挤的街道,终于来到这家名为“ 罗氏庄园 ”的餐厅。站在餐厅门口,我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取下FreeLace耳机,稍稍整理下懒散的面容,换上自然又略微淡漠的笑脸。一切准备就绪。
“请问,你们这里招暑假工吗?”
吧台里坐着个脂粉很浓的女人,约莫三十四五岁。听到问话,幽幽地抬起眼,转动下眼珠,算是审核。
“你等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镜子,朝向厅内大喊:“老板,有人应聘暑假工。”声音细细柔柔,带着拖音。
这里工作很简单,除了上菜和收拾碗碟有些累,其余时间倒还乐悠。
日子在杯盘碗盏间,磨得油光发亮,我的心静静地晾晒在七月的海滩上,无风无浪的等待着。
餐馆里的那群阿姨,平常没事就喜欢拿我们几个暑假工开玩笑:学校里有没有女(男)朋友,有时也会突然问起我微跛的右脚和断掉的食指……
每次,我都巧妙地扯出其他几个暑假工,一顿嬉笑后,把心事藏进不悲不喜的脸色里。
那天中午,11点左右,毫无征兆的,她来了,一袭纯白长裙,恰到好处地衬出白皙的皮肤。
我迅速给她递上菜单。她头也没抬,开始点菜。作为第一个进门的客人,几位服务员阿姨,淡淡地看着,失了往常的热情,反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等我打好茶水,她已经点好五六个菜,而当我问她有几个人就餐的时候,她却没有说话。我静静的等着回答,而她像完全没听见一样。她的眼神直直的,空无一物。
我默然摆上四副碗筷,识趣地离开。许姨走过来,见我有些失落,安慰我道:“小韬,干服务这行,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你要学会慢慢习惯,有些客人,是不会听服务员说话的。更何况……”
“客人来了!”
她话音未落,门外的客人一涌而来。点单…端菜…开酒…楼上…楼下…吆喝声…催促声…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02
“韬哥,你看那个女人,一直一个人…”
端菜的空档,小杰拉了拉我的衣袖,用眼神示意我。我站在二楼楼梯口,侧身看向大厅。厅里人声沸腾,只她一个人,静静地、认真地吃着菜,像是这个喧嚷世界里的台风眼。
从我的角度看,她的神情掩埋在低低的眉眼里,只有右边眼角那颗红痣,呼应着外部喧闹的人群。
“许是被人放了鸽子吧。”
我收回眼神,轻轻的回了一句,转身接过许姨手中的餐盘。许姨一副了然的表情,对着小杰说:
“别多管闲事。做事去。”
小杰是许姨的儿子,经妈妈这么一说,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招呼客人去了。
等我给客人上好菜,刚从楼上下来,小杰就一把拉住我,用手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我妈说,那个女人,有病!”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里!”
小杰的眼睛冒着光,像发现了神秘新大陆一般。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刚好迎合上他的好奇心。然后偷偷别过眼,看向餐桌的她。
此刻,热气升腾,她眼角那颗红痣,衬得她脸色更加的白了,只是有些惨然,有些病态。白色的长裙裹着她娇弱的身子,裙底褶皱,随着风,轻轻摆动,似一朵白色的浪花,冲刷过我心海的沙滩。
03
我晃了晃左手,从断掉的食指上,看着独自吃饭的她。
13年,我在这里读初一,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遇到她那天,我正躺在血泊中,她挡在我的面前,白裙飘飘,仿若女神……
那学期未结束,我便离开,转入安城读书。我对着断掉的手指发誓,从此洗心革面。因为,她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几年来,我从以前的同学那里,断断续续得到一些消息:
她爱上了自己已婚的老师……
她的白裙子被血染红……
……她毅然选择与老师结婚,婚礼上,她的父亲当场气绝……
……两年后,她的男人查出癌症,不到一年便死去。
如今,她与母亲、弟弟住在一起……
04
“天,快快…”
一声低呼,我回过神来,场面却是一片混乱。原来,她吃着吃着,突然抽搐了两下,趴在桌子上,“哇哇”地吐起来。
许姐反应很快,马上就拿了一个垃圾桶放在她的座位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在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中,掀起一番小小的骚动,食客们一面偷偷的打量着她,一面小声的交谈…有一位客人,竟然走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报警,或者叫医生……
只有她,埋着头旁若无人地吐,吐完又继续吃。没吃两口,又趴着吐起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许姐小声地说:
“她每个月都要来这吐一回……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
“…据说,她爸爸……以前常带她来这里吃饭…后来…”
许姐的话,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与打听的情况大致一样…
慢慢地,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尽,大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一直吃着菜,就像舞台剧最后落幕的背景。
“其实她也挺惨的。”
我低下头扫地,任心底浪潮一阵阵涌来,偷偷拭干眼泪,假装没听到许姨的话。
05
楼下大厅里,一共十张餐桌,我绕着她,懒懒地收拾着,没有上楼去。下午两点,她终于,停下来,点了一瓶茶饮,身体仍间歇地抽搐两下。
又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木木地直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还没给钱呢?”
吧台里那细细柔柔的声音,没有拖音之后,变得有些着急。
她木木地转过身,走到吧台前,从包里掏出一大把钱来,花花绿绿的,有一百的,也有五十的。一只细白的手,从吧台里伸出来快速择取了几张,挥挥手。
她木木地看着,抓起桌面上剩下的钱,一把塞回包里。
我怔怔地看着她,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她的白裙子刚才弄脏了。眼睛不听话的一路跟随,看她一直走下店门口的台阶,穿过马路,消失在对面街口——应该是回家去了吧。
一回头,一旁的小杰便凑了上来问:
韬哥,她还是挺漂亮的!可惜……
摊开左手,食指处传来一阵疼痛,把我的心一并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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