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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原本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
已经连续十天了,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强撑着一点意志,浑浑噩噩的,脑袋沉得感觉闭上眼就要倒下去。
可我就只是想好好地睡个午觉,他们都不允许。
那个屋子很黑,墙上都是轰隆隆的响声。
那是他们的惩罚,只因为看到我无意间瞌睡了一下,就把我拉了进去。
我见过更严重的,是在别人的头上盖上一个铁桶,好多人在铁桶上敲击。后来那个人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这些都是小时候残存的一些记忆了。
“但现在还是会梦到这些场景是吗?”薛医生问。
欣子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眼镜,“偶尔吧,但是这两天特别严重。准确的说,经常在我极度劳累的时候,都很容易梦到这样的画面。”
薛医生得出结论:“这是你童年里的阴影,以至于只要当你处于疲劳或过劳的状态时,就会激活那部分的阴影记忆。”
欣子也知道是阴影,她也尝试了很多种方式,单单心理医生就找过好几个了。
这次的薛医生是个男医生,他很温柔,欣子还是通过她前一个心理医生的介绍而找到他的。
薛医生并不是业界很有名气的医生,但听说他很有信心解决欣子的问题。
欣子很不解,也是半信半疑地把自己托付给了薛医生。
在了解了欣子的具体情况后,薛医生说:“我想跟你交换一个秘密,其实我和你类似,甚至可以说几乎相同的记忆。”
九三年在我们老家县城,抓获过一个很大的人贩团伙,我就是被成功救援的儿童之一。
我只知道在那里面的日子如同地狱一般,在那里,没日没夜的要我们做一些我们理解不了的事,也不让我们睡觉。
有一些熬不过的,就被抬走了,仿佛那就是生命的终点。
后来听说那些被抬走的人,很多都被掏了器官,后事处理得也极其残忍,我才知道我们这些被救出来的有多幸运。
只是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有这种影音,也常常梦到过那时的画面。
不瞒你说,我选择考心理学当心理医生,很大一部分是想治好自己的病。
可是我发现,治不好。即使我有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但是缺少了一种面对的力量。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这种力量,你猜我找到的是什么?
欣子听着薛医生的描述,眼睛放着光,又对薛医生的提问摇了摇头。
薛医生继续道:“其实我们都不怕面对这样一段记忆,只是害怕一个人面对。”
在我们身边,往往没有能给共情和理解这段记忆的人。我经常在想,如果我身边有人有这样一段共同的记忆的话,或许就能一起面对,有更大的力量。
好在这些年我确实找到了几个,现在大家也都在慢慢恢复。
“欣子,其实我想说,对于这件事,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而且这也不是病,只是我们大脑的一种记忆的应激反应。”
“你试想一下,如果你一个人在家遇到了老鼠或蟑螂,你会不会很害怕?但如果是和一家人在一起呢,遇到了老鼠和蟑螂是不是就更有力量去面对,更多一点安全感了呢?”
很多时候,环境不符合我们的需求的时候,往往是可以靠心理暗示去告诉自己:我不是一个人。
很多时候安全感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好比一些害怕一个人在家的朋友,我会让他看看窗外的灯火通明,想想隔壁的邻里邻居,他们都离我们很近,我们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那晚,欣子竭尽全力地寻找,从记忆里终于生长出一片光明——那段黑暗的记忆里,有个小男孩抓过她的手说: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而后,梦境里响起了救援队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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