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旧物件,竟找到了一张儿时在南窗下的老照片。画面里,一位带着头巾的老婆婆,慈爱地看着怀抱中的小女孩,她们身后的墙砖斑驳,及腰的窗台低矮,旧日时光在窗格内的玻璃上闪耀,明亮又漫暖,依稀还能看到角落的疏疏残雪。
好像还记得照片中的那个冬天,春节前后,气温都在零下十二摄氏度左右。大雪一场追着一场,在田野里撒着花儿奔跑,把白棉被铺了一层又一层。院子里静悄悄的,树木、鸡鸭、连炊烟都仿佛被冻住了。
北风呼啸的街头,只有深深浅浅的串串脚印,显示人们依然忙碌着。
早晨,从床上爬起,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玻璃风门前,看看昨夜有没有雪,下的大不大。
雪落无声,却悄悄给对面人家的红砖墙,披上尺把宽白围裙。屋脊上的青瓦不见了,堆满了厚厚的棉絮,总有不勘重负的时候,一大块雪团,滑呀滑的从中间溜到檐边,最后一松手,扬起满天雪粒。
大雪让小院生出了别样气息,苗圃里的冬青成了圆滚滚的雪球,法国梧桐原本光秃秃的枝丫在雪的装扮下,竟有了几分圣洁古朴的禅意。门口的小松树化身雪塔,用叉开的五指托住厚厚的积雪,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于漫天遍野洁白中增添了一抹生命的绿意。一阵清冽的风吹过,便有几蓬烟雾腾起,小院有了人间仙境的味道。
大雪封门,本是极佳的玩乐时机。可惜那年冬天久咳未愈,每每被关在屋子里,与外面的银装素裹隔窗相望。久了,难免烦闷,恹恹躺在床上。一日晨起,窗帘被大人拉开,窗玻璃上竟结满森林一样的霜花,透射过来银白的光亮。
看着看着,忽然在其中找到了挺直的椿树,摇曳的玉兰,风情万种的柳树,初绽的荷花,跑动的小人, 日月星晨……霜花里竟有一个大千世界。
寒冷在夜晚施展魔法,用月光星光做笔,蘸着满地清冽的雪气,在明净的玻璃窗上,点染出一幅幅绝妙图画。
晨曦初现,霜花被映照成淡桔色,等八点多太阳完全冒出头来,霜花就是橘红的了,而等太阳升得高了,阳光照耀着雪地,天地间闪动着白炽的光芒,霜花就回到银白色,一切如影片在窗幕精彩上演。
在霜花的世界里,不只有花草树木,家里寻常的物件,茶杯、桌椅板凳都会出现在眼前。有时,还看到老婆婆带着小孙女,如连环画一般续着情节。只是等到外面很亮了,窗上的盛大就开始慢慢凋谢,是的,太阳每走过一小段路,霜花图就消散一些。
树木变矮了,河流干涸了,房屋缩小了,动物跑走了,玻璃窗像是遇到伤心事,一些小水滴缓缓滑落,所经之处,划出一道道略厚实的水痕。待到正午时,玻璃窗又变回干干净净的模样! 一切,好像不曾发生过。
如今的冬天,热腾腾的暖气让窗花再没出现过。
如果大雪封门,能否再见到霜花,在那个世界里,找找熟悉的茶壶、眼镜、围裙,还有那个儿时陪我忙忙碌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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