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爱,最大的伤害

作者: pumpkinpudding | 来源:发表于2016-04-06 16:48 被阅读30次

    我出生在山东半岛的一个小城市——青岛,几十年前,它还是一个小渔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漂亮的海滨城市,我们这里有碧海蓝天,红瓦绿树,常年空气怡人,景美人更美。

    上小学的时候,每次填籍贯,我总会纠结很长时间,到底籍贯是个什么东西?

    爷爷说,几百年前,我们是从云南迁居来的,祖祖辈辈,男耕女织,便有了后来庞大的家族。我们家的族谱很长,不过不会有我的名字,因为我是女孩。

    姥爷说,几百年前,祖先就落脚生活在这里了,他们一直靠打鱼为生,日出而渔,日落而归。同样族谱上也不会有我的名字,因为我是外甥。

    和大多数外来迁居的青岛人不一样,我是土生土长的,我的籍贯就是青岛。

    而我的家庭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爷爷是从小读私塾的,人长得也算英俊,而奶奶从小就没有了父母,16岁那年她将6岁的妹妹,和5岁的弟弟,托付给了自己的小姨,便嫁到了爷爷家。同在一个城市,却在很多年后被划分成了高低的等级。奶奶很快吃上了白面,而姥姥却一直吃着菜糠。

    只是,从那以后,奶奶像个丫头一样,要无微不至的照顾像少爷一样的爷爷,还要照顾那时候封建社会下的恶婆婆。

    洗衣做饭,还要喂猪打草,公社争分,奶奶样样做的最好。奶奶说,那个时候,她没有怨言,因为大家都那样,但是还是最感谢孙中山,因为他的一句妇女解放,她没有赶上被裹脚,这让她可以大步走路,可以狠力下地干活。

    奶奶一共生养了五个儿子,每个儿子都很是英俊,但只有4个儿子的头脑灵活。那个例外就是我的父亲。

    其实在那个时候,饥寒交迫的状况下,文化课也成了一种赘物,除非孩子特别有出息,家里人是不会出钱让他上学的。

    父亲的兄弟们,各个聪明伶俐,生猛若虎,他们拼着老命让自己进学,只有我的父亲,只喜欢掏鸟,抓蛇,喂猪,挑水,种地……父亲在学校里只是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以及百数以内的加减法,便辍学回家。

    从那以后,他便担起了家里的所有在重活,甚至从来不懂的攀比。他总是穿着的兄弟们穿剩下的衣裤,一块补丁摞着一块补丁。憨实的老三,就是那时候被叫响的。

    所幸,父亲很是英俊,那些补丁和歪歪斜斜的字迹丝毫不会影响他的一点形象。

    隔壁独居的三爷爷,他是个算命的,那个年代这样的人就是泄露天机的人,是要遭天谴的,注定要孤寡一生,所以一直到老都没有结婚,然而他总是特别照顾我父亲。

    父亲说,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孩子,又不喜欢吵闹,而且看惯了很多人的狡诈和奸馋,所以就会特别喜欢一些傻实乖巧的孩子吧,而我父亲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每次奶奶在平房上晒玉米的时候,三爷爷就会给父亲一个玉米馍馍啃,说:吃吧,吃的壮壮的,长大高高的,以后给你娘找个聪明的的媳妇伺候你娘……

    那一段岁月是我们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体会的难熬。吃的和用的都是用尺子在量,但是这不妨碍一个男人的成长。

    25岁,父亲成了一个越发英俊的男人,只是因为父亲这憨傻的性格,让奶奶开始越发头疼起来。假使找个灵巧的媳妇,会欺负父亲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假使找个愚笨的媳妇,这日子肯定是越过越落败。于是,奶奶跑到了三爷爷家去问卦,问他,到底到哪去找们亲合适?

    三爷爷敲着他的烟斗,笑着说:你们家老三,虽是憨傻却有一身的福气,我看啊,你妹妹家的那个老二最合适,这女孩,一脸的伶俐,人长得虽然不俊,文化也不高,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是一看就是一个持家好手,你是个姨婆婆,到老了怎么也有个知心人说说体己的话!

    这事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一件重磅新闻,因为这样乱论婚姻是无效的,只是那个时候,有着很多封建迷信的老人们,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结合。就好像贾宝玉要选林黛玉,而贾母替他选了薛宝钗。

    从此奶奶便常常去姥姥家省亲,嘴上云云家常,私下却和姥姥细细的攀谈这秘密的黑色交易。

    奶奶经常会拿白面去姥姥家,自己也经常会带回渔家所特有的新鲜的海货打打牙祭,这样相互关照的日子,让姥姥心里有着对城镇户口的向往,也让奶奶对姥姥家里的状况多少有些心疼。

    时间一久,姥姥便下定了决心,既然有机会让孩子走出去不在农村为什么不把握机会呢?就这样,这样一比黑色的交易悄悄的进行着。

    父母的相亲之约定在了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栈桥边。

    父亲把厂里发的一块毛布塞在了母亲的手里,母亲一脸的羞红接过却没敢抬头看他。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便分别骑车而去。

    父亲和母亲并不是第一次相遇了,只是那时候的姨表兄妹,有着特殊的时代背景,他们从来不知道如何掀开这被社会风气所封闭的羞涩一面。

    母亲早先只知道,姨娘家老三,不爱说话,干活好,只是从来没说过话。今天再见一面,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英俊高大。从那以后,母亲对未来的生活便有了美好婚姻的憧憬。

    其实,每一段婚姻是上天给与任何一个女人唯一的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有的人则从此大富大贵,有的人则被压得永不的翻身。而我的母亲拒绝了很多的追求者,听从了母亲的话,嫁给了姨家老三,我的父亲。

    1979年的国庆,再也风光不过的日子,母亲挎着红包袱,头一次坐上了汽车,还是一辆绿色的吉普车。

    在那个年代,结婚都是自行车,底盘车,而我的母亲,在结婚那天风光无限,成了渔家村里的一道风景线。

    渔家村口缝补网线的村民停下手里的活计,站着看光景:看看兰姑娘嫁的这个好,男的长得真是俊,家庭也不错,谁能坐上个吉普车结婚,这等风光无限,以后天天吃白面,这就过上好日子了。

    母亲一脸的羞涩,带着憧憬跟着从未说过话,从未拉过手的三哥上了车。姥姥送到村口,留恋不舍。

    婚嫁的三日省亲回娘家,是个大日子。

    姥姥把家里收拾的妥帖,招待了来往的客人,便站在村口等母亲,可是久久等来的确是母亲一个人骑着车子回来的身影。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回家,帮姥姥照顾客人,直到将客人满意的打发了。

    母亲满眼含泪,像是受了极大地委屈,对这桩婚姻充满了挫败感:我要离婚!

    这话让姥姥颇为吃惊:为什么?

    母亲一边哭,一边诉说:你妹妹,我的姨娘,她每天5点叫我早起,准备公婆和小叔子的饭菜,上班之前还要把衣服都洗了,留下点时间,顺便去菜地捉虫浇水。

    等到了8点去到厂里去上班,才能喘口气,下班回家后,又要开始忙着洗菜做饭,做馒头,打扫,一直到公婆都休息了,才能睡觉。

    最重要的我家的这个男人话也说不清,理也说不明,连小叔子都要站在头上作威作福,在家里一点地位没有不说,全家也把母亲当做成了女佣。

    才几天的时间,婆婆做了规定,上要行孝,下要顾小,两全其美,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最重要是不能拌嘴,不能诉苦,不能有一点私心。

    从此以后工资全部上缴,每月80块钱的工资60元上交养老费,我们吃菜,你们喝汤!

    我这才听说,近亲结婚是犯法的,到时候生个傻子出来你们养?人家来要你们就嫁!

    就在那一刻,姥姥的城市梦就那么碎了,虽在了妈妈的痛苦哭声里,碎在了妈妈把水桶一脚推倒蔓延满地的井水里。她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嫁了人之后,变成了恶婆婆,也不知道,城里人的生活如此的繁重,苦了自己的女儿,伤了自己的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再也不是我印象里那个笑着很腼腆的女人了,家庭的琐碎和妯娌之间的倾轧,让母亲变得敏感焦躁,自从我懂事后,母亲每天都会对着父亲发脾气,自从我记事起,父亲母亲大打出手的日子经常会出现。

    父亲被母亲辱骂后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哭,他一个人蹲在阳台上,对着墙哭,那时候的我一点也不懂得一个男人的眼泪的分量有多重。

    时代的风云变幻总是让人心酸,很意外,父母同时迎来的下岗,那一天,两个人再一次为了家里的生计而大打出手。而我也成了这场战争的唯一受害者。

    炉子的炉勾飞出去的同时,我的两颗门牙从此下了岗,右眼严重肿烈。

    最大的爱,最大的伤害。

    你想吃白面,还是想吃菜糠?后来,姥姥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她总是幽远的看着远方,叹声说:包办婚姻,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一件事。你长大了,要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只要是你自己看好的,就嫁,不要后悔,不要管你的父母说什么,自己认定了就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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