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芼担”是尖担的别称,因经常挑着芼(mào)草束而得名。
我在闽南农家长大,经常看到扁担和芼担,扁担是父亲用的,芼担是母亲用的。文学作品中有许多写父亲的扁担,但挑起生活重担的还有母亲的芼担。芼担的用途很广,一年四季离不了。记忆中,母亲似乎一年到头都拿着它出门忙活。
春天插秧后,人们天天期盼秧苗快快生长,秧苗不负所望,几乎一天一个样。然而,田边、田埂、田壁上的杂草也铆足了劲,似乎要与秧苗比一比高下,因而长得飞快。到水稻抽穗时,这些杂草也郁郁葱葱,与水稻一样长了,影响水稻生长了。于是,母亲就腰系细绳穿过的刀鞘,插上月牙般的弯刀,手持芼担,上田壁割杂草。因为杂草长得又长又密,小半天就能看到母亲迈着沉沉的步子,用芼担挑着两大捆青草回来。牛儿有口福了,我和弟弟妹妹也有口福了。因为田边地头上长的野果也被母亲采摘回来了。那野果鲜艳动人,让人垂涎。这也是对母亲手持尖担割草印象很深的一个原因吧。
夏天,水稻收割后,有一些田地翻动后种地瓜了。父母往往先把稻草扎束,然后把草束披开架在田埂或田垄上晾晒,等晒干后,她又手持插着绳索的芼担去收稻草。特别是乌云满天,雷声轰鸣的时候,怕雨水淋湿晒干的稻草,母亲往往顾不上歇午,为了尽快收完,匆匆扒几口饭就急忙赶往田里,眼疾手快地揪住草束,摁倒在展开的绳索上,往往拾掇了一大垛,才用力拉紧绳索系上。用芼担一头先插入绳索中间,然后慢慢旋转着往里钻,需要钻进芼担长度的三分之一才牢靠。然后双手抓住芼担,使劲把大水缸般粗的草束顶到头上,再把尖的一头插入另一捆稻草。此时,人半蹲着,用力一挺,直起身子,迈腿就走,芼担颤颤悠悠,只见到两大捆稻草在移动,都看不到人了。那时我还小,心里惊叹母亲力气真大。而这些稻草是耕牛冬天和开春时的饲料。
到深秋时节,水稻收割后一样要用芼担挑稻草束,只是时间不那么赶了。这时,地瓜也要收成了,那密密麻麻,遍布田园的地瓜藤叶也得收拾回来作猪食。于是,母亲又系上用细绳穿过的刀鞘,插上月牙般的弯刀,手持插着绳索的芼担,上地瓜田割地瓜藤了。一垄垄,一畦畦依次收割,把地瓜藤捆束,用芼担插着,颤巍巍地挑到晒场,然后拿来铡刀,把这一捆捆地瓜藤叶切碎,晒干,备用。母亲总说,有备无患。
秋收过后,冬天来了,正是上山拾柴火的时候。母亲几乎天天拿着砍刀和芼担出门上山。常挑回的是芼草,芼草枝干是褐色的,细如竹签,叶子稀稀薄薄的,晒干后用来生火,火烧得很旺。有时,母亲也会挑回两大捆细竹枝,这些既可以烧火,也可以用来扎篱笆。当然,最有分量还是挑回柴束。捡一些枯枝不容易。听母亲说,要翻过门前峻峭的两座山峰到外山去,砍一些枯树枝,砍一些灌木丛,或砍一些挡在山道上的树枝,往往早上七八点出门,中午回来都过一点了。汗流浃背不说,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偶尔碰上冬雨,山高路滑,空手下山都一步一抖,还挑着重担。可笑的是,当时我还天天盼着妈妈上山,可以为我采摘回黑籽等冬季野果,一点都不能体会到母亲的辛苦,一点都没担心过母亲的安危。
一年四季,芼担似乎都架在母亲的肩上。现在母亲已经年迈,力气不复当年,但她依旧不听劝,闲不住,芼担依旧光滑锃亮,不时上山挑点芼草回来,不时下田割点地瓜藤叶回来。哎!母亲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芼担呢?多少与母亲一样的大妈大婶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芼担呢?
(本文发表于《泉州晚报》副刊刺桐红2021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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