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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纪念日，我们办了酒请来老爸老妈一起高兴一下。当着大家的面，先生给我戴上他早就偷偷买好的项链，我则送给他一块防水手表，女儿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我们定了蛋糕，小鬼头还把我们平时讲过的当年约会恋爱的趣事偷偷讲给老妈听。老妈听地直点头，可是后来，大家还是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发现老妈却不怎么说话了。
老妈可是最喜欢热闹的人，逢年过节我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就属她忙忙叨叨最高兴。
饭毕，乘着送老妈回家的时候，我问：“妈，今天的菜还可以吧？”
“嗯嗯，挺好的，你们年轻人真好，结婚纪念日还有那么多说道，20年是什么瓷婚？”
“是瓷婚，妈，要不我给你和老爸也过一次结婚纪念日。”
“你爸那个老顽固才不会让弄这些。”老妈的脸上多少有些遗憾。
老妈是个比较富有文艺细胞的人，我小时候就看到她偷偷看《红楼梦》、《西厢记》这些书，平时还会哼几句黄梅戏、越剧什么的，退休后又开始阅读抄写唐诗宋词，讲这些作品里面的爱情故事时，我似乎能看到她脸上盛开的桃花和眼中的秋波。
可惜，老爸是军人出生，他在中苏边境巡逻过，听到过隔岸的苏军说话，他说钢枪在手那种冰冰凉凉有分量的感觉才是最美、最踏实的，至今，他那张挎着六四式自动步枪的一寸军装照还是家里的珍藏。他听到老妈哼越剧就会想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看老妈读诗词就会想起《毛选》。
“那些丫鬟小姐的东西，都是不现实的，没事瞎哼哼。”他有时候会“打击”一下老妈爆棚的文艺气息。
老妈拉起我的手说：“你们谈恋爱约会，就像小说里面一样，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真好，我和你爸当初一次约会都没有，我们一共见过四次面，第五次见面就是结婚。”
“那你们每次见面是在哪里？”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妈笑起来，“你爸每次来，都是你太姥和你姥爷都在，还有你姨和舅，都来看热闹，大家一起说话，主要是他们说话，我听着。”老妈看着遥远的过去，笑容驻在脸上。
“妈，要不然你们约会一次。”
“每天在一起，约会什么？”
“那就分开几天，你来我家。”
“不行，你爸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说没有你爸的呼噜声我睡不踏实。”
“交给我。”我挽住老妈的胳膊。
三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老妈一大早收拾停当对老爸说：“我今天有个小聚会，要出去一下。”
“医院的老同事又聚会了？去吧。”老爸忙着给阳台上花池里种的生菜疏苗。
酒店里，老妈扫了淡淡的眉，抹了一丝胭脂，口红也很好地衬托出她的气色，头发做了大波浪往后挽起，这些都是我的杰作。等到我拿出一件白色的婚纱要老妈换上的时候，她犹豫了。她眼中有少女般的向往，有将为人妇的娇羞，但就是没有拿起换装的手臂。
“你爸会不会嫌太闹了，会不会生气？”
“不会，妈，你放心。”我让老妈放心，自己心中打着鼓。
下午，太阳光斜照进来快要上百合花篮的时候，我说：“给爸打电话，约他来这里。”
“怎么约，我该说什么？”老妈一脸茫然，“你爸不来怎么办？”
“就说，几点钟，到哪里来，你想个老爸一定会来的说辞，不要露馅了。”我叮嘱老妈。
“说什么，我该说什么。”老妈念叨几句，拨通了老爸的的话：“老伴呀，我的降压药忘带了，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一下，我在金泉酒店，不要着急，你慢慢打车过来就行。”刚要挂电话，老妈又加上一句，“我等你。”
“送药，妈，楼下就是药店，我爸也没说让你买一点吃。”
“他没说，肯定一会儿就来了。”
我通知酒店服务员准备好菜品和服务，老妈换好婚纱看着窗外楼下的酒店入口。
看到老爸下了出租车在酒店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入酒店大门，老妈赶紧低头整理一下身上的婚纱，坐得更端正一些。
我们几个躲在一旁的包间里，门缝上趴了一列脑袋。
老妈坐在百合花篮旁边，西斜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头上一枚发卡泛着点点金光，洁白的婚纱如梦似幻，百合花升腾的香气笼罩在她周生。
“哇！”我替老爸轻轻叫出这一声，因为此时，他正站在大厅门口目不转睛看着老妈。
“怎么，不认识了？”老妈的声音飘过来。
“你这是，这是……”老爸的那个“美”字就是说不出来。
稍微转头，他看到正厅墙上的那副大照片，手握钢枪的老爸旁边是青春俏丽梳着两只短辫的老妈，两张五十年多年前的面孔。
“这照片是怎么回事，就是这个颜色，你这件衣服上的颜色怎么弄上去的？我的军装颜色也这么好看。”老爸的声音有些颤抖。
“都是他们。”老妈指我们。
我们几个一起走出来说：“祝贺爸妈金婚快乐。”服务员恰到好处地推出了大蛋糕，歌曲《牵手》的旋律缓缓流淌出。
老爸突然想起什么，走到老妈身边拿出小药盒说：“你血压高了吗？脸都发红了，快吃降压药。”
老妈顺从地接过药吃下，对老爸说：“你中午吃饭的时候没忘记打胰岛素吧？”
“没忘，没忘。”
“没忘就好，来，换上这身白西装，我们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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