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无数次绮丽缱绻的美梦,梦梦都与敏儿有关。
我去仙台上高中时,班里黑鸦鸦的四五十个头颅,男生占绝大多数,而女生少之又少,屈指可数有八九名,最多不超过十名。女生在那时的班级运势中,几近式微,大约快成稀缺资源了。
排座位时,和蔼的矮个儿班主任女陈老师不知怎么想的,没让女生们挨着一块坐,却让她们与男生一对一叉花了,两人一个课桌,分完为止。
女生少,男生多,还没分配均衡哩,女生就冇啦。分了座位的女生羞答答地抿嘴儿浅笑,分不到女生当同桌的男生,顿足扼腕,长促短叹,腑语鼓荡,颇有微词。
女生和个儿小的男生,都靠前排坐了。我忽儿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气息,那个细么窈窕的最美女生,就成了我的同桌。我俩坐在第二排靠南墙的一张桌前,按自然排法,她应是靠北边的通道坐的,可不知为什么,她低语咛嘤,声若蚊飞道:这位同学,请让我坐靠墙那边吧!
我估计她说的话,仅能有我一个人听得见。为尊重女同学,我不加思索,就与该女生调换了座次。
"谢谢!妳真善解人意。"她说,声音甜甜的,柔柔的,低低的,仿若耳语。我不由的仄脸儿膘了她一眼,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种惊艳的冶容,猛把我给结结实实地镇住了:自来卷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双鬓,白净的脸上,眉儿弯弯,双眸明若星辰突闪突闪,尖尖的小隆鼻儿呼吸均匀,玲珑的小红唇棱角分明柔和自然…还有红润的脸蛋与温润和协的小尖下巴…都是我以往所不曾见过的,脑袋瓜里冷不防迸出一个带着亮光的词汇:美人。心里暗赞,仙子一样的美人哟!却始终没敢呼出口。
我目光在美人脸上一掠而过,深感自惭形秽,就不由的低下了头。
嘻嘻!没见过一个男孩子腼腆得比女孩子还要腼腆…看我一下就脸红了…人家又不是凶神恶煞洪水猛兽…吃不了人的!嘻嘻。她莺声燕语。
我伏在课桌上不敢再看她,只扭怩着低声道,我从穷乡僻壞来,没见过世面的…。
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能怵悄成那个样子呀…一个男孩子脸红得象涂了一层胭脂,好看得紧…真的是比女孩子还女孩子呢!她又说道。
我就不好意思再接她的腔了。
开学第一节,点名的时候,陈老师叫到黎敏儿,同桌的她答了声到。我才知道她的芳名雅号,叫敏儿。
敏儿来自龙泉乡,观其装束,猜其家境,说富裕也不富裕,大概是住在乡镇周边,温饱一定是早解决了,她的脸上总掛着无忧无患及甜甜的微笑,任何衣服套在她身上,她都能穿出别致的风韵来,有着城里人的洋气。
自此,我与敏儿一同听课,一同学习。作题时,她不会的疑难常问我,我有疑难时,只有知难而进迎难而上苦思冥想,却不敢擅自打扰她。
班里通过几次小测试,根据一惯成绩,陈老师指定了几个班委,敏儿成绩中上,被任命为学习委员。任命我为班长,我成绩也中上,深感力不从心,只想辞。
敏儿扁着头对我说,干吧干吧,我和全班同学都会全力支持妳的!陈老师也说,班里没有更优异的学生了,你不当谁当?我只好勉力而为之了。
一次夜自习,眼看马上就要下课夜休了。我的同桌敏儿却伏在桌上喁喁而哭泣,我说,妳怎么啦?有什么悲伤的事么?
她一手捂肚腑,打滚一样在桌旁扭动着身躯,左翻右转,不得安宁。听见我问她,她向我摆着另一只手,头也不抬,苦诉说,妳不懂的…女孩子的事儿妳不懂的!
我激凌凌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生理卫生》书上那一节被省略而没讲解的内容,危机时刻…要急救,就猛地跳起来,啥顾忌也不想了,伸手拉她却拉不动,暗下决心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把她抱到乡卫生院去…当我从她身后伸出双臂,合手揽住她胸前时,却碰到了两团软若棉花又富有弹性的物事儿…我大惊失色,赶忙撒手,退避三舍,抨着呼吸,大声叫喊:女生同学们,快来几个帮帮忙,敏儿得急病了…大家互助友爱的时候到了,大伙儿都搭把手,把敏儿快抬到医院去…晚了就不好讲了!
敏儿康复后,暗暗送我一枚仿古带小圆盒子镀花的铜镜,还伏在我耳边说,略表一点儿心意,镜后夹有我的一张生活小彩照…妳想看时…就窥一下吧!
我点点头,哑不腾地伸手在桌下接了,她还用她那会说话的双眸向我狠狠地剜了一眼。
自从与她的娇躯有过近距离肢体亲密接触后,我最讨厌的体育课却变得不很讨厌了,单调的课质刹那变得有声有色丰富多彩。我知道,那里作体操的女生们,呈献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我可以正面立体化地静静欣赏敏儿细直的长腿儿,短衣下露出的小蛮腰儿以及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峰了…!
眨眼,春天来了。校外的原野,油菜花开放的季节,她偷偷地对我说了一句,星期六下午放学时,到校院东墙外池塘边的柳树下…有要事儿得对妳一个人说。
我如约而至,她己早早地等在那儿了,勾着头,仿佛有什么心事。听见我到了,她仰脸儿一喜,又忙翘首望望,见四下无人,猛地跑到我的面前,伸玉手掬了我的双颊,她盯着我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把她的红唇印贴在我的嘴上,久久的,紧紧的…。当我俩分唇而站时,池塘里的蛙声己鸣个不停了。
我借着皎洁的月光,望见她娇艳的容颜上多了两串晶莹的泪珠,似极了梨花带雨。我不解地忙问她,妳…妳怎么啦?
我…我上不成了!
为…为什么?
我的家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要我下月儿出嫁!
妳…妳才有多大点儿…妳家人也真糊涂…太可恶!
别责怪她们…她们也不容易。我家也在农村,我妈又下世得早…尽是大嫂二嫂用乳汁把我奶大的…如今她们好不容易通过亲戚套亲戚,七姨子八姑子使脸气,才给我介了一个市里的对象…她们都为我好…我不能违了她们的意!
…我无语。
临别离,敏儿对我说,往后…能记住我就记住,记不住就把我敏儿给忘了吧!但切记敏儿一句话,好好读书,好好努习,三年两载后,一定给我考个大学回来!
我点头。说,一言为定!可我的眼窝里也情不自禁溢满了泪水。
她顺手塞给我一把彩箔纸包的糖块,我正在犹豫着接不接时,她又郑重地在我额头重重地吻了三吻,热热的,湿湿的…。尔后,风风火火地走了。清风掠过我的脸儿,仿佛捎来了她的咛嘤:别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敏儿。她赠我的一把糖块,我一直装在裤衣袋里,整整吃了仨月也没能吃完。
在我的意念里,糖总是甜的。…可敏儿的糖,在我口里融化时,却吃不出一点甜味儿,仿佛酸酸的,又苦苦的。
…十几年后,我在市工人文化宫门前徜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脆脆地叫:丫子毬,走个路也走不好,别把我地摊上的气球和儿童玩具踩坏啦!
我一看,愣了一下,惊叫:敏儿!
是妳!敏儿也惊叫。
我走向她,她奔上我,不顾了脚下的小商品,咔嚓嘣叭,只见她胸乳高高,波浪滔天,海潮一样肆无忌惮地向我涌扑过来.…。
敏儿紧紧与我相拥相抱。
我问,…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不好!接连几巴毛生了不大不小三个孩子…下岗了…也离了。
那妳以后如何生活?
…这辈子完了不提了。她无奈地摇摇头。
我想对她说,我在市政府…我恰好正单身…市里有三套房住是住不完的…不介意的话就随我来吧。可试几试却没吐出口。
她苦笑了一下,又爽快地说:日他怼的…我这辈子是不行啦…若有来生的话…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读书!
9月6日上午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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