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归来

“噢啊——噢啊——”一连串的鸟叫声在耳边响起，妻抬起头，望着头顶盘旋飞翔的鸟儿，“一只，两只……一共九只呢！什么鸟呢？”

“我也说不上来，小时候，似乎也没这么多的鸟！”

“说实在的，每年回来在千湖边走动，还真没这么近地看到过这种鸟。”妻拿起手机，试图用百度了解一下这些鸟的种类。

“咕咕——”又一种鸟的鸣叫声响起，将我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黄昏。

天麻麻黑了，妈妈参加生产队的修水保工程，还没有放工。我在西房檐墙下，把苞谷秆塞进炕洞，弟弟站在我的旁边。炕洞的火明亮起来，我们俩把小手凑在炕洞前温暖着。我一边照看弟弟，一边用灰耙拨动柴火。

“呜吼——呜吼——”，突然间，传来了“夜吼”（猫头鹰）的叫声，我吓坏了，也顾不上灰耙，顾不上炕洞了，连忙站起来，拉着弟弟就往屋子跑，先把弟弟扶上炕，没等弟弟坐好，我双手撑着炕沿，呼在往上一窜，大脑袋就撞在了弟弟脑门上。

猝不及防的弟弟咧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哭声，我一只手拉着被子，一只手迅速地捂在弟弟嘴上，只能听到弟弟呜呜咽咽的声音。兄弟俩盖上被子，蜷缩在墙角，我分明觉得身子在颤抖。

“呜吼——呜吼——”猫头鹰还在叫着，我仍旧捂着弟弟的嘴，怕他发出凄厉的哭喊。听大人说，“夜吼”一叫，谁家小孩子不乖，“夜吼”就会把他叼走的，我可不敢让它把弟弟叼了去。

夜深了，放工回来的妈妈，在昏暗朦胧的月光下，看着炕洞口凌乱的样子，疑惑地走到屋里，点上油灯，揣了揣被窝，发现俩兄弟相依在墙角睡着了，泪痕干在俩人的脸上。

第二天，妈妈请假没去上工，她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你们俩遇见啥事了？”

“昨晚上，我在烧炕，听见‘夜吼’叫，不敢在外面待着，就跑回屋里了。”我看了弟弟一眼，生怕他告诉妈妈我碰了他的头，还捂他嘴不让他哭，就抢先回答。

“没想着去窑洞里，跟爷爷奶奶一起睡？”

“不敢，‘夜吼’就在窑背上，眼睛有这——么——大。”我把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对在一起，比划着猫头鹰的大眼睛。

爷爷奶奶住在院子最里面的窑洞里，据说那是先祖从大槐树下移民过来，走到千河北岸，在丰台坡的半坡上，凿了几孔窑洞，就此安家，并取名为“安坡”，就此安顿下来，大约三百多年了。

窑洞顶上用撑木加固过，虽然是土窑，还是比较坚固。窑很深，不光是爷爷奶奶的住处，还同时有库房和灶房的功能。哥哥上学了，也跟着爷爷奶奶住在窑里。

“夜吼”叫起来的时候，窑洞里的油灯已经灭了。昏暗中，只看到了“夜吼”两只眼睛出奇的大，像个无底的深渊，要把我们吸进去似的。迎着“夜吼”走，说什么也不敢，还是躲回炕上安全吧。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妈妈有意无意地喊着我和弟弟的名字，“回来吧！”“回来了，在家里！”我和弟弟轮换着答应。

后来上学了，我们的书包里，随时都装着自制的“弹弓”。随手捡来的小树杈，上面钻上眼，绑上一片废轮胎带就好了。讲究点的，不用小树杈，改用铁丝拧成的弹弓架。

上学放学的路上，随手抓一个小土坷垃，或者一个小石子当炮弹，那小麻雀便成了独一无二的靶子。渐渐地，能打到麻雀的人便成了英雄。背过大人，将打死的麻雀，用泥巴裹了，在地头挖个坑，上面架上柴火，烤熟了，一群半大小子们乐着笑着，大快朵颐，甚至还像梁山好汉般排起了座次。

再大一点，麻雀也不能满足了，目标就盯上了千河、千湖。放学了，美其名曰是帮大人给生产队里割猪草，一个二个提着个竹笼，撒丫子向河滩跑去。盛夏时节，只见河滩上摆放着竹笼，人呢，都钻进河里湖里游泳去了，间或有一群野鸭子被惊起，“呷呷”直叫。游够了，这才打了猪草回生产队交差。

离开家乡几十年了，每次回来，我都会带着妻儿去千湖边走走。但是印象里，水鸟就只有那几只野鸭子喽。倒是麻雀、喜鹊、乌鸦还有一种红嘴柿鸦比较常见。

再后来，新农村建设，民房搬迁，窑洞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千湖建起了湿地公园，公园里的游艇、儿童乐园的喧闹，就连仅有的野鸭子似乎也另觅栖居地了。

“蓝天、碧水、净土”的保卫战开始了，湿地公园的游乐项目终结了。去年回来，就听哥哥他们说河里的水鸟多了起来，远远地望去，湖心小岛上，白光点点，是水鸟们在休憩，偶尔有水鸟贴着水面划过，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伴随河水淙淙，向东奔去……

“嗨！查到了，千湖湿地公园良好的生态环境让每年在此栖息的候鸟达到30万只以上，有80多个品种。有白天鹅、黑天鹅、斑头雁、鹤……还有朱鹮呢！”妻兴奋地叫起来。

大约，洋县朱鹮培育基地放飞的朱鹮，飞过秦岭，觅得千湖湿地公园的蓝天碧水，就此安家啦……

夕阳橙红色光辉里，飞鸟归来，挥动着翅膀，在水波潋滟中奏响了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