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男人不断地逃离“性”的故事,来源于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莉斯.门罗的小说《火车》。
1.
二战,士兵杰克逊活到了欧洲胜利日。他正坐在回家乡的火车上,还有一站就到了。家里有他的未婚妻,艾琳。他们已经通了几年的信,他给了她承诺,回家就结婚。
艾琳是他5年的同学,一直坐在他的后面。她聪明、孤傲,是牧师的女儿,转学来到这个小镇,并不特别受同学欢迎。
彼时的他,极度害羞与沉默,同学们对此都很习惯,都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
只有她一直无视他的特殊,经常向他借橡皮、钢笔等学习工具,从而使他的情况有所改善。他们交换题目答案,互相批改试卷,也会分享一些笑话。在大街上相遇时,他也能跟她轻声地打招呼了。
高三,1940年的圣诞节前夕,学校发生了一起骚乱,肇事者竟然是他和同学比利。
战争刚开始,他俩都报名参军了。两人都穿着军装,看上去比以前高大一倍。他们喝醉了,大声叫嚷,说今天不用上课,因为每个人都要去上战场。(他6岁就曾因为继母的原因离开家,参军于他来说是个离家的好机会。)
艾琳被嘈杂声引出教室,看到了他和比利,但她一眼就看出他没有彻底喝醉,而比利是彻底醉了。她走下楼梯,面带微笑,接过一支香烟,挽起了这两位英雄,带他们走出学校。(叛逆的青春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他和她把神志不清的比利送回了家,之后开始谈心。他告诉她不想回家。他继母在家,他讨厌继母。没有原因。然而她没有继续追问,她想也许酒精让他夸大其词了。(杰克逊向她敞开心扉,而她没有关心,错过了深入了解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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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他去了她的家。他们之间突然如此亲近,长久以来他们之间只有学习。她的父亲在家,并没有干涉他们。出于对女儿的内疚,无论她做什么他对她都很温和,因为他只打算努力存钱供儿子上大学。
他们开始恋爱了。在他的离营假期里,每天晚上都去散步,有时候去喝咖啡。散步时他们可能会轻轻地碰到对方的手,他让自己对此变得习惯。
后来她开始故意去碰他的手,他有一些惊愕,发现自己也可以适应。他甚至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最后一次离营假期,他要出发上战场了。她去他家帮他拿旅行包,遭到了他继母的讥讽,“你最好留心那玩意。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给他洗过屁股。”
艾琳回来后给他讲了这些,说受不了那个女人。他的脸红了,变得窘迫而绝望。她道歉说不该提那个女人的,他说没关系。(太有关系了,继母毁了他的一生。)
在他出发前的一个晚上,他住在了她家,在她家的客房睡觉。好像很自然地,晚上,她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毫无反应,糟糕透了。越是糟糕,她越是疯狂地继续。他没有办法让她停止尝试,或者向她解释。
在英国打仗时,他喝醉了酒,又试了一次,但那个女人说,“宝贝,你根本没戏。”(儿时继母的性侵犯让他永远失去了“性能力”。)
此时,在火车上,已过20岁的他,心里越来越紧张,感觉疲惫、心烦。他终于很自然地想到--他可以不出现。于是在火车拐弯减速时,他把包扔出去,随后跳了下去。(这是他第二次逃离“性”,第一次是6岁时离家出走,为了对抗继母的性侵犯。)
2.
跳下火车后,他朝与家相反的方向走下去。穿过一片田野时,他遇到了麻烦,一头奶牛对他扬起了牛角。这时,牛主人贝尔急忙出面制止。
贝尔是个矮壮的女人,她的年纪比他大16岁。她说话很和善、坦率,给他介绍这里的情况,主动给他提供早餐,并拒绝了他付钱的提议,显得对钱毫不在意。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她住的房子年久失修,显出一副衰败迹象,似乎缺少男人的修理。她也没有什么家底,没有汽车,只有一辆马车,还有这一头奶牛和田地里的一匹老马。要知道拖拉机已经开始流行了,很少有人养马了。
前门坏了,他被从后门领进去吃饭,吃惊地发现她家里面的情况更加糟糕:屋里阴暗、寒冷,有个柴炉,一个水池,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张破烂的油布,还有一张沙发,上面铺了一床打了很多补丁的旧被子,还有一只露了枕芯的枕头。
更令人惊讶的是,就在火炉附近,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一摞一摞的报纸、杂志,一直堆到天花板。
他问她,不怕着火吗?她表示,自己很警惕,她的母亲死之前一直住在这儿,这个春天才死去。生活对于她来说很艰难,但她独自一人熬过来了。
她对他讲,马是邻居门诺派教徒们送来的。在她的母亲去世时,他们给她送来了很多吃的。( 门诺派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要求教徒过传统农耕式的生活,并积德行善。)
他吃完饭后提出付钱,她只请求他走之前帮她把马的食槽修好。他答应了这个修理工作,实际上得帮她做一个新的食槽,这花了他一整天的时间。
晚饭后,她又给他讲自己的故事:她是在首都多伦多长大的,父亲是报社专栏作家,因为母亲中风,所以举家搬迁到这个偏远地带。她曾经在贵族学校上过学,学业优秀。然而后来,父亲被火车撞死,她不得不辍学,独自一人照顾母亲,学会了挤奶、烧饭、养鸡、种地。
她的朋友劝她离开这里,她没有同意,借口妈妈已经习惯这个地方,朋友看得清楚,说是她自己害怕离开已经习惯的地方。
他给她把家里家外好好修理、收拾了一遍,极大地改善了居住条件,也给自己开辟出一个房间。他留了下来,不再想着回老家了。
3.
他俩一起种地,他也给邻居做雇工赚钱,并让邻居家长们很安心,因为他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他们有时会到镇上去采购东西,他很高兴,没有遇到任何熟人,没有人对他表示好奇。
现在他像个农夫一样抽烟,自己卷烟,并从来不在家里点烟。他俩攒了钱,买了一辆二手车。买车时,他俩被认为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标准的门诺派教徒。
他意识到,这18年过去,他一定老了,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从火车上跳下来的士兵的影子。
但他认为贝尔一直没变,她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停止了变化,一直是个大孩子:
去镇上时,她总想停下来关注一下电影院,但根本没打算看,而是跟他讲很久以前的电影掌故;她说话时总情不自禁地聊起过去,过去和爸妈一起看电影的时光、他刚来时的狼狈场景等等。
他明白,自己和贝尔两个人都是与“性”无关的人。
4.
在他们拥有第二辆二手车时,贝尔病了,她身上长了肿块,因为有了全民医保,医生劝说她去首都多伦多做手术。
在去首都的路上,贝尔一直感慨于当地的变化。当开上高速公路时,她受到了惊吓,强烈要求回家。他也对路上的滚滚车流感到意外。(两人利群索居的日子太久了,已不适应变化的世界。)
在到达多伦多后,她平静下来,也高兴起来,给他指点她儿时熟悉的大街小巷,还有父母结婚时所在的教堂。
贝尔被安排手术,罕见地露出了胳膊,即使在夏天她也总把自己裹严实。她跟他回忆起过去,感谢他为房子做出的各种修缮努力,使她免于悲惨境地。最后,56岁的她表示,她死了以后,所有东西都留给他。
他安慰她,但知道自己在骗她,她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每天他都来看望她,直到有一天,贝尔做完了手术。
手术后,贝尔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她告诉了他自己最深的秘密,是“性”毁了她的人生:
在老房子时,那时她已长到十几岁,从贵族学校回到家里来过暑假。她有时候能听到父母房间里的奇怪声音,隐约觉得恶心,于是会把自己裹起来,这样就听不见了。(性让她无处可逃。)
然而,有一天,她在楼上洗澡时,父亲走上楼梯来,推开了没有门栓的浴室门,就站在那里看她,全身上下的打量她。后来他恼怒地对她说了对不起,离开了。第二天,父亲表现得很正常,像平时一样。然而,晚些时候,他郑重地给她道了歉,她说没关系,紧接着就继续干家务,没再说一个字。
晚饭时,父亲没有回来,她以为父亲像往常一样沿着铁轨去散步了,之后却听到火车紧急刹车的声音。她的父亲为此自杀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强迫自己认为,父亲是不小心被撞,这样就与自己无关了。
现在,贝尔告诉他,那件事只与“性”有关,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悲剧情境中人性的错。她终于想明白了,终于从悲剧中走了出来。
5.
他认为现在的贝尔看上去比以前年轻很多。看望结束后,他说明天见。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决定从医院家属病房走出去,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去医院,但发现自己走得离医院越来越远。因为一个巧合,他被耽误在一个老式公寓门口,义务做了一天保安。
之后,他竟答应了雇主的要求,留在那里,做了保安,从此再没回去过。三年后,他从报纸上得知,贝尔去世的消息,她活的比他想象中的时间要长很多,看样子之前活的不错。
他常常在梦中回忆起与贝尔共度的时光,与她共同居住的房间,或者在她那里干过的那些活。在梦里他更多地感觉到恼怒,而不是渴望,仿佛他必须立刻去做一件没有完成的事情。
作为共同生活在“性”阴影中的人,他两人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对“性”极力回避,因此相安无事地过了18年。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保持着距离,但生活在一起又能温暖彼此。他希望能够这个状态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迫近死亡的贝尔,手术后得以顿悟,原谅了自己和父亲。她意识到当年父亲自杀的惨剧,只能怨人性,谁也不愿。贝尔能够从容地讲出她的秘密,说明她已经从自己的梦魇中走了出来。
贝尔解脱了,跟他谈到“性”,然而他仍然活在继母性骚扰的阴影中,不能自拔,不能跟外人说。他做过挣扎,想回去对贝尔倾诉,向她解释自己的不正常。
然而,他终究没有过了自己那一关。他随机地选择做了保安,再也没有回去见过贝尔。这一切只为了逃离。
贝尔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他、拯救他的女人,而他毅然地放弃了重生的机会。
6.
因为“性”,他辜负了2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梦中他无数次想回去找贝尔,他欠贝尔一个交代,然而贝儿尔已经死了,他没有机会了。
现实生活中,上帝又给了他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艾琳为了找回私奔的女儿,来到了他的保安室里。虽然他抑制不住地想要知道,她现在变成怎样了?然而,他终究借故不见,因为他害怕她会刨根问底。
出于心底的恐慌,他再一次离开了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他心里的伤。因为‘‘性’’,他做了一辈子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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