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光明村有一方姓人家凭着勤劳节俭,就率先在自家宅基地上矗立了一幢二层小洋房,在四周的土坯房中着实耀眼。
方家有个年满18岁的独子,名唤富儿。虽然只上过几天小学,没什么文化。但大家都觉得这一家人务事踏实,人又挺老实的样子,所以给方小富提媒说亲的人特别多。
富儿相亲头回可能好奇又紧张吧!他把隔壁一起长大的伙伴小强拉上当陪伴,小富比小强要高大一些,脸面颜值也不低。小强就是属于矮矬穷的典型样子,但是这一次去相亲,姑娘偏把小强看上,正眼也不瞧富儿。方家人说那姑娘咋就瞎了眼了,弄得小强也挺尴尬,对富儿说:“以后你自己去看吧,我不再陪你了,以免引起误会。”
其实旁观者都很清楚,这个小强外表虽然不咋滴,可是人家嘴甜心善,路头路尾碰见熟人总是很礼貌的招呼人,以前村里是泥巴路面,经常有车子打滑什么的,小强看到了,无论是谁的车,都会自告奋勇地飞快跑去帮忙。而且这个小强平时总是笑脸一张,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很是体贴懂事的样子。
而富儿外表看起很老实木讷,在村头村尾碰见的是熟悉的本村人,也是头一低,快步溜走,生怕谁把他抓去做壮丁似的。但富儿特别能吃苦,这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别人五点起来收割麦子,他三点就割了五分地了。可能是因为这份勤奋,他最终被一个叫梅儿的姑娘相中了。于是富儿在同龄人中率先结了婚。
婚后第二年夏天,谷子刚抽穗时,梅儿为富儿添了一个千金,本来是天大喜事!可谁知这梅儿40天的月子还没坐完,却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赤脚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去无归。方家人叹命运不济,说梅儿是个疯女人。
后来村民们才得知富儿一家对梅儿生个女儿很不满意,他们家一直希望能够添个丁干农活,男孩才有力气嘛,卖个猪什么的,也不用到村里到处求人帮忙。可天不遂愿呀!偏偏梅儿生了个女儿,这让方家人从梅儿把女儿生下来那天起,就在心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疙瘩。
可单纯善良的梅儿并没有发现,自己与女儿给全家人添堵闹心了。就随便问了一句:“啥时候请亲戚朋友来嘲贺一下…”话还没说完,就点燃了富儿的怒火,劈头盖脸地对梅儿骂道:“尼妈你生个女儿,还有脸请客呢!劳资才丢不起这个人了。早知你这么不争气,不会生儿子娶你干嘛?那么多人偏偏就娶了你这个不中用的…”这些话,谁能承受,更何况是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而且富儿的父母也黑风丧脸地,时不时也附合一句:“这是让咱家断后呀?现在又只准生一个呀?怎么得了哟?”“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呀?”
梅儿这才恍然,难怪直从她生完孩子,就没见过方家人的笑脸,她还以为是家人与自已一样,因为添了孩子而紧张忙碌。又想到婆婆每天满脸愁云地端来汤饭时,总是像是在甩碗似的,还以为是婆婆又要忙农活又要照顾自己的原因。还有富儿直从有了女儿,再没踏进房间过夜,梅儿也以为是自己刚生完孩子,男人在外间房睡只是怕打扰自己休养。原来一家人对自己的怨嫌从女儿落地那天就开始了,自己竞然丝毫没有察觉。
方家不但把自已当外人,甚至把自己当成生仔的母猪了。梅儿从心底顿时腾起的悲凉感直冲脑门,她擦干眼泪,默默地抱起女儿准备离开,准备走出老天给她下这个荒谬的套、粗暴的局。更让人感到悲催的是,方家对在大雨中披头散发赤脚出走的梅儿,是那么的冷漠,冷漠得让梅儿如同在寂寞恐惧的黄泉路上行走。梅儿发誓生死都不回头。
后来因为梅儿死活不愿再见方家人,方家只得托关系单方面把婚离了。
方家当时在农村也算是有些家底子,所以他离婚后提亲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但富儿的一句话也吓跑了许多的媒婆。“必须要女儿亲,二婚嫂就别提了,多花两个钱就是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富儿没有期盼到女儿亲,他倒是看见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小强,在外打工期间,找了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然后两口子,在外面做起了贩卖水果的生意,不但把家里房子也翻新了,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有时偶尔看见小强两口子回乡下,说说笑笑恩恩爱爱的样子,还是有些失落。
于是富儿勉强接受了一位离异,但没有孩子的二婚嫂翠菊。这个翠菊因为前夫好吃懒做,天天打麻将,没有责任感,才忍痛离婚。翠菊看中富儿勤劳朴实。
两个人相识半月就办了酒水,翠菊进了方家门后,起早贪黑地对家里田里也是任劳任怨,辛勤操劳。村里人都说,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大半年过去了,翠菊娘家的母亲和兄弟来做客,她欢欢喜喜地把楼上的香肠腊肉洗好准备煮。富儿看见了,赶忙从锅中捞起,照样挂上楼去!翠菊不解,富儿说:“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煮什么香肠腊肉。”翠菊很是恼怒,但想到母亲与兄弟是婚后第一次来,也忍气吞声没敢吵架。在母亲走后,翠菊又想富儿是节俭人,终究还是顾家的原因。于是她也就想通了,过了的事不提。
又过了两个月,翠菊的兄弟打电话说:母亲病了,赶快回去。翠菊急忙提上两只母鸡,20个鸡蛋,准备回娘家。刚回家的富儿听说这事,一把夺过翠菊手中的鸡:“你还真是顾娘家啊!以前劳资就听说你在那家就是太顾娘家被人离了,告诉你劳资家的东西别想往娘家搬,劳资不做那种瓜娃子。”翠菊又委屈又气愤,于是两人争吵了起来,终究还是女人的语言丰富些,富儿在吵架方面没能占到上风,恼羞成怒的富儿终于出手给了翠菊一耳光,这一耳光把翠菊彻底打醒了,翠菊也走出了方家,再也没有回过头。
翠菊出走几年后,光明村一幢幢新楼房拔地而起,一户户人家喜气洋洋。而当年那令人羡慕的方家二层洋房,斑斑点点的显得有些寒酸。
实际年龄四十多岁却有六十多岁容貌的富儿天天在田里忙碌着,许多出去打工或做生意的乡亲都把田送给富儿做,当然也包括小强的田地。富儿带着年迈的双亲整天起早贪黑没完没了地干农活。
许多无聊的村民总要找机会逗富儿:“富儿,给你说个婆娘哇?”富儿总会嘿嘿笑道:“要得哇,要是女儿亲哦?”大伙儿都笑着摇摇头。而富儿妈却总爱对村民们,带着悲腔唠叨:“咋偏我家富儿没妻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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