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爱

微爱

〈一〉

2011年3月，窗外的银杏开始冒出绿色的芽，只有赵京京淡粉色的指甲盖那么大。那年QQ空间流行一条动态：你17岁喜欢的人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

春天的风吹的人好困。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五分钟前赵京京也转发了这条动态。“可真是个幼稚的女生。”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关掉手机，继续刷数学题。

那年我们都是高二，后来都看过《那些年》，沈佳宜是我心中的女神，喜欢“长得真是超正的”那种女生。所以我对于赵京京那种肉嘟嘟的包子脸，很喜欢。但是我对赵京京那种典型文科生的小女孩，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高中生还处于青春的断奶期。不知道是哪一次一起帮老师做事，还是某一次做任务我们配合的很好。班里的同学开始起哄：每次做英语对话的时候，老师点到赵京京，其他同学都意味深长的冲着我笑。

有次体育课结束后大睡一觉，我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发现赵京京正羞赧地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能看到她的耳垂都变成了淡粉色。她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有白色的光，像月牙一样。

那天晚上的寝室卧谈会。我抖落烟灰，含蓄的笑笑，第一次主动谈起赵京京：“你们觉不觉得赵京京长的很像沈佳宜？”

他们揶揄我：听你这么说话，真像个有故事的老男人。

我不可置否。我比他们经历的多，心沉稳的多，秘密藏的也多。

〈二〉

五月的银杏叶已经摊开，绿绿的很多小伞形状在暮春里招摇。课间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往外看，赵京京正和她的同桌一起捡那些叶子，准备做书签。

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注意到赵京京。

她不仅爱哭爱笑，还爱撒娇。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语文课的时候她在底下偷偷写数学试卷，但是很奇怪，她语文成绩第一，数学经常不及格。

她和另一个女孩子总是上课偷偷传字条，字条都是彩色的便签纸，折成心的形状。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她一定会睡觉，周围不能有一丁点动静。

……

我想我大概应该是喜欢上赵京京了。暗恋就像怀孕，久了大家都会知道，虽然其中也不乏流产的危险。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不懈起哄下，赵京京成了我的小女朋友。

〈三〉

七月的银杏叶浓密茂盛，叶子已经像赵京京的手掌那么大，每一片都绿的颇有深意。树下经常躺着一只叫“小黄”的狗，赵京京喂过它许多火腿肠。

夏天太热了，知了一直好吵好吵。我再也无法安静的坐在最后一排看窗外的银杏叶。

或许是快要升高三的缘故，赵京京变得异常爱哭。

没考进前五名，她哭了一个下午。

全班一起看《恋空》，她哭的最凶。

有一个男生过分的跟她开玩笑，她哭完直接回家。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彼时我还不懂一个女孩子爱哭，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我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是因为我这时候觉得爱哭的“沈佳宜”一点也不酷，我身边出现一个女生，长的很像“林允儿”，十足的女神。

班里开始有人传言我喜欢那个女生。

〈四〉

立秋的一场大雨，扫落了许多银杏叶。那个清晨，赵京京蹲在树下，给小黄喂了两个包子。我看不清她的脸。

前天下了一场大雨。晚自习结束后，雨还没停。我们俩站在走廊避雨，等着雨渐渐小。

十分钟，她一直沉默的看着雨，我也看着雨。十分钟后，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阿林，我们分手吧。”她突然脸转过来，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一向以为她是个小女孩，发发小女生脾气习以为常。

我顿了顿，说了声“好啊”。

“那你记着，我们谁都没有辜负谁，我们只是时间不对而已。”

“是我先不要你的，我不会哭的。”

她突然一认真，我的眼睛都来不及掩饰好那一瞬间的慌乱。

赵京京的确没有哭，连她哽咽的声音我都没有听到。

然后她不再和我站在一起，径直走进了雨里。大雨洗刷了所有她踩起的水花，她走过的痕迹都被雨水淹没了，我不知道她离开的方向。

〈五〉

快冬天的时候，银杏树叶子全脱落光了。铺在地上，金灿灿的。但是已经没有小女孩去收集树叶，去照顾小黄。

赵京京像变了一个人。

再也看不到她感伤的说说，再也听不到她每天说不完的话，她就像上了发条一样，面无表情的上课、刷题、回家……我突然觉得，如果能消失的话，她应该恨不得隐身吧。

高考前两个月，她终于不再装作看不见我。

“赵京京，上次不算，我们重新分手吧。”

她冷静的收拾完自己的课桌，抬起头，微笑着跟我说：“下次我跟别人分手，要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这样就算走的义无反顾，他也能循着雪痕，知道我去了哪里。青春以这样一场电视剧式的收尾，我还觉得很有尊严。”

她顿了顿，收起笑容。又说：“和你分手太痛了，一次就够了。再见。”

然后她又先走了。

其实我是想跟她说：如果再次分手，我一定不会再说“好”了。

但是我没有。

我看着她的马尾一甩一甩的，从我眼前消失。

毕业后，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六〉

那间教室窗外的银杏树绿了变黄，黄了又绿，毕业后三年，所有人又回到了那里，除了赵京京。

所有的聚会都是这样，不去的那个人都会成为讨论的焦点。

我在人群中坐着，点着一支烟。一边假装不在意的听他们说赵京京的现状，一边翻开QQ，输入赵京京的QQ号。

她更新了一条动态：我很好。

就像跟一个老朋友说保重。

第二条动态显示时间是2011年。

“你17岁喜欢的人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

看起来就像这个QQ号曾经被弃置了很久。

2016年，沈佳宜结婚了，嫁的却不是那个男孩。大家都在起哄，让男孩吻新郎。我想，赵京京当时要是在我身边，一定是哭的梨花带雨。

微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