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艳和建勇

01

二艳和建勇是初中同学，二艳模样俊俏，成了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年追求的对象，建勇便是其中的一个，建勇虽长的不怎样，个子也中等，只是长了一张巧言如簧的嘴，哄的二艳从心里能乐出花来，一来二去，二艳也就芳心暗许了。

二艳的父亲，因与我父亲是拜把的兄弟（早年农村里流行少年结拜成盟兄弟，少女结拜成干姐妹），所以我称其为庆叔。庆叔家早年做生意，家境殷实，在九十年代的农村，大家都还没那么富有的时候，庆叔是村里第一个盖起了二层小楼的，也是第一个有小轿车的，那时候的庆叔头抬的高高的，每次与别人说话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庆叔瞧不起那些穷了吧唧头脑还不灵光的人，比如大壮叔（大壮叔是庆叔和我父亲另外一位结拜的兄弟），庆叔是瞧不起的，数次在我父亲面前提起大壮叔的土以及言语的粗俗，庆叔的表情也是一脸的不屑。也难怪，大壮叔人实在，没什么心眼，酒席上也不会说个场面话，又加上娶了个哑巴媳妇，难怪上不了台面。但庆叔是不一样的，合体的衬衣加上西装裤、黑色的皮鞋再配上一丝不乱的发型，再加上庆叔俊朗的外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农村人，庆叔是能言善道的，在各种酒席政要面前都游刃有余。

二艳的事还是被庆叔知道了，初三那年，建勇在一个晚上拜访了庆叔，年轻人总是勇敢的，就像建勇，他以为凭着他对二艳的爱就能打动庆叔，当建勇鼓起勇气欢欢喜喜的来到庆叔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时，还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叔，我是张建勇，是文都村的，我挺喜欢二艳的，我们也马上初中毕业了，我是想跟您来提亲，不知道您是什么意见。”

“二艳初中毕业就去考师范，我都给他找好了学校，就在泊头师范，出来当老师，你有啥打算呀！”庆叔翘着腿，冷冷的说。

“我，我还没打算，家里想着先结了婚再打算干点什么事。”建勇满腔热情慢慢冷却了下来，他也知道了他想的太少了。

“回去吧。”庆叔甚至没问问建勇家有什么人，庆叔还是从建勇的穿着打扮看出来了，建勇不是富人家的孩子。

二艳送走了建勇，建勇对二艳说，你一定要等我，二艳说，等到啥时候我都等你。

庆叔来找我父亲喝酒，庆叔喝多了，说了好多，“一个穷小子也想娶我家二艳，一看家里就是种地的，二艳去了干啥，跟你种地啊，这不扯呢吗，没房没车没钱，这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02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们都初中毕业了，我去武强上了高中，二艳去了泊头上了师范，二艳和建勇约定好，等二艳毕业后，庆叔还不同意的话，他们两个就私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艳和建勇想要私奔的事好是被庆叔知道了，庆叔忽然柔和了下来，又加上这个时候，建勇老实巴交的父亲上门提亲，庆叔见是建勇父亲来了，也改换了口气说“哥，我呢，不想看自个闺女吃苦，你说是吧，这建勇也没个合适的事干，将来闺女不跟着受罪吗。”建勇父亲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就说“他叔，那行，我们回家就商量，让孩子去外边戳个店，跟他姑父一样，干那个摩托车配件，你看行不，先别把闺女订出去，等等我们家，建勇啊，特别喜欢你家二艳，嫁过去我们也不亏待孩子。”

“哥，那行，建勇要是自己能撑起一摊来，那我们也放心啊！这三年二艳在泊头上学，等毕了业咱再说。”庆叔承诺等建勇有了家业就考虑他和二艳的婚事。

那天庆叔和建勇父亲聊了很多，建勇父亲是个诚诚实实的人，想着回家给儿子戳个店，等二艳毕业了，儿子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建勇自然是欢喜的，满心筹备着去哪里戳个店，二艳还等着他。

晚上庆叔又去找父亲喝酒，言谈话语之间，我们才知道，庆叔为了打发建勇他父亲，故意让他们去找生意去做，庆叔看不上建勇，建勇个子不高长的又不怎么样，家里经济条件又不行，凭什么娶他长的那么俊俏的二艳，他要把二艳嫁到城里，嫁个有二层小楼、有小轿车、有大生意的人家，女婿也要高高帅帅的，那才撑得起门面。

父亲劝庆叔说，儿女的婚事，不能只看家境，还要看人。庆叔却睡着了。

03

建勇的父亲给建勇借了十万块钱，打发他去新疆做生意去了，是批发零售摩托车配件，九十年代摩托车兴起，所以做摩托车配件的生意很是赚钱，建勇虽然吃了很多苦，也被人坑过，但还是满心欢喜的，三年他还是攒了十五万块钱，想着以后生意做大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在这三年里，他和二艳互通电话，互诉衷肠，也不乏有条件优秀的小伙子追求二艳，但二艳铁了心要跟建勇，对其他追求者根本不放在心上。

三年之期满了，二艳毕业了，建勇也回来了，建勇黑了瘦了，脱去了幼稚，显得成熟了很多，二艳见了他，心里除了欢喜还有许多的心疼。

建勇父亲带着建勇又来见庆叔，满脸堆笑，对庆叔说:“他叔，二艳也回来了，建勇也回来了，你看建勇也自己做生意了，虽然还没有干大，至少现在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是不是商量一下孩子的婚事呀！孩子们也二十了。老大不小了。”老实巴交的建勇父亲以为此时的建勇已经达到了庆叔的要求。

“老哥，是这样啊，你看建勇这小伙子呢，挺好，吃苦耐劳，这也算立业了，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能养家了，但是老哥啊，咱总得让孩子们有个住的地吧。”庆叔说。

“他叔，家里四间大房子是前几年才盖上的，我和建勇妈商量好了，这房子就给建勇当婚房，挺敞亮的，二艳也去看了，等以后他们俩赚了钱再好好装修装修，你看行不！”建勇父亲是有备而来。

“哥，哥，二艳这师范毕业就是老师了，我想给她在城里找个老师的工作，以后就想着定居在城里了。这没个城里的房子总不太方便吧，你说是吧，哥，再说了，那城里的房子也就几十万块钱，不多。”庆叔轻描淡写的说。

“这个，这，他叔，能缓缓不，你提啥条件我能办到我就去办，谁让俩孩子愿意在一块呢，这县城里的房子我一时半会儿买不了，要不先在村里的房子结了婚，以后有了钱再买。你看这样行不。”建勇父亲实诚，他答应以后买也是真心实意的。

“哥，我呢，就担心姑娘以后没地住，当父母的都不容易，你说呢，哥。”庆叔一副担心女儿的样子。

“行吧，他叔，我呢，答应给二艳买楼房，我老张说到做到，他叔，你就等信吧。”说完，建勇父亲就回去了。

在酒席上，庆叔说，他不过是为了打发建勇和爸，就算他们买了房，他一定还会提出其他的要求的，他就是不想让二艳嫁给建勇。

大家都劝他，他却不听。

04

建勇家里，因为庆叔要县城房子的事，建勇不同意，建勇母亲也不同意，建勇说:“爸，大不了我和二艳私奔，二艳也说了，大不了我们就私奔去新疆，不回来了。”没等建勇说完，建勇父亲就打断他说:“说的什么混话，姑娘跟你私奔了，那名声好听啊，不为二艳想想啊！”建勇妈也是听不下去了，插嘴说:“他爹，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吗，还要县城的房子，咱家哪买的起呀！他爹，我看他是不想嫁闺女。”建勇家的亲戚也都愤愤不平，都说没见过二艳她父亲这样的。

晚上二艳给建勇打电话说，要不咱们私奔吧。

05

为了凑够买房的钱，建勇回了新疆，加紧的拓展自己的生意，建勇父亲除了种地，更是跟着包工头满村盖房去，一天二百，建勇母亲除了种地更是去网袋厂上班赚钱，这一年建勇收入不错，还完了以前借的十万块钱，手里还剩十五万，建勇父亲一年在工地盖房子赚了五万，建勇母亲也赚了两万，建勇家里的地种的粮食也收了不少，建勇姑姑给添了点钱，建勇家终于在县城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建勇虽然心里不痛快，看到母亲父亲都累的苍老了许多，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心里是内疚的，建勇心想，父亲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大哥娶媳妇那会儿也没让他操那么多心，到了自己，父亲五十多的人了，还去工地盖房，风吹雨淋的。本来房子也有了，娶个媳妇就行了，他不该再受这么大的累了。建勇心里很不是滋味。

06

建勇父亲带着建勇、拎着两瓶酒喜滋滋的到了庆叔家，进了院，入了门。建勇父亲这次是给儿子定亲来的，他和庆叔商量说:“他叔，这啥都有了，你说个日子，咱把这亲订了吧。你说呢。”

“哥，行吧，你这啥都给准备好了，那咱就订个日子，定日子之前还有点事咱得说说，你听说隔壁村老王家结婚的事了吗，那是给了十万彩礼，我寻思着那是婆家重视，才给这么多，你说呢哥。”庆叔一边说一边瞄着建勇爸。

“十万彩礼，咱这可没这么多呀，一般都是三万啊，他叔，我们家对二艳是特别的满意，她嫁过来我和建勇妈我们两口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这个你就放心，我们肯定重视她。”建勇父亲拍着胸脯子保证说。

建勇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叔，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爸，咱走。”说着拉起父亲就要走。建勇不忍心看他父亲被欺负。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叔说话呢，这么不懂事，”建勇父亲拉开建勇的手说。

“他叔，你看，彩礼呢，结婚前我一定送过来，这样，咱先订个结婚的日子，你说个日子，在这前我把彩礼送过来，你看成不。”建勇父亲和庆叔商量着。

“明年冬天吧。”庆叔说。

后来庆叔说，他实在不想让女儿嫁给建勇，在那一天起，他就给二艳张罗着找城里的对象，只是二艳不愿意，逼着二艳去相亲，二艳相是相了，就是死活不愿意，她要等着建勇。

后来亲戚朋友都劝庆叔，庆叔还是不愿意结一个穷亲家。

07

建勇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这么大岁数了还去低三下四的求庆叔，就对父亲说，实在不行就别不娶二艳了。建勇父亲知道他在呕气，安慰儿子说，儿子，你看你家业也有了，房子也有了，再把彩礼准备好，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咱，总要讲理的嘛，人家也是心疼女儿，你说是吧。但建勇的心里总像有块榆木疙瘩堵着，心里不痛快。

二艳也和家里闹，怪她爸爸太苛刻，一度绝食闹死闹活，工作也辞了。

庆叔不为所动，他瞧不起这穷人家，瞧不起穷人家的孩子，没家底怎么能行，瞧不上总是瞧不上。

08

建勇家的彩礼终于凑够了，建勇父亲却因为工地下雨，脚下一滑，从房顶上摔了下来，还没到医院，人就没了。

建勇从新疆赶回来，哭成了泪人，建勇妈和二艳劝也没用。

庆叔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建勇父亲会出意外，还是为了凑彩礼钱，庆叔心里却有点怕，怕村里人议论他。

建勇父亲的葬礼完了之后，建勇妈把十万块钱拿到庆叔的眼前说起:“你看着办吧。”庆叔犹豫了，这个时候他再不把女儿嫁过去，这一带的人怎么议论他，他想想都知道。

其实这四邻八乡的乡亲们早就议论开了。

“你说这国庆（庆叔的大名）真不是人，一次一次刁难人家张家，这下可好，出人命了，再不嫁女儿，还是人嘛。”

“什么东西，还要十万彩礼，这四邻八乡哪有要十万彩礼的，这太过分了。”

——

庆叔都知道，这次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把女儿嫁过去了。

09

庆叔答应建勇，订了日子就把女儿嫁过去，建勇没有任何表情，要不是建勇妈拦着，建勇要把这婚退了去，但慢慢的，建勇没那么反抗了，他和二艳去城里装修房子，买结婚用的东西，在新装修好的房子里，二艳羞涩的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建勇。

婚期近了，庆叔家张灯结彩，好迎接这大喜的日子，建勇家也是欢天喜地的迎接这一天。

这大喜的日子终于到了，庆叔家一早都打扮的欢天喜地的，二艳更是在屋子里乐的合不上嘴，这一天终于到了，只等新郎来接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喜庆的表情在人们的脸上慢慢凝结，怎么回事，都十二点了，新郎还没来，出什么事了。

建勇家这边，相邻们也是一脸狐疑，这个新娘是谁，不是二艳，是一个不认识的像是新疆的姑娘，婚礼在凝重的氛围中进行着。

10

二艳疯了，因为建勇娶了别人，也因为她怀了建勇的孩子。

村民都议论纷纷

“建勇给国庆打过电话，说你他妈的，你家闺女那么难娶，你他妈就自各留着吧，我干了她，让你他妈闺女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事儿怨谁呢，你说当初国庆那么拦着，还不是害了自己家闺女，这当老子的真是。”

“这建勇真他妈不是东西，你这不害了二艳吗，二艳跟你没冤没仇，等你那么多年，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

“建勇憋屈啊，爹死了，简直是被逼死的，他该报应国庆，国庆活该。”

——

村民们说什么得都有，后来庆叔带二艳搬走了，去酒泉治病去了，再后来听说二艳又嫁人了。

再后来，又有新的事出来，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