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刚进门,奶奶就拉着她的手,唠叨起来,“彩云啊,你上哪儿去了呢?这么大半天,可把我急死了,这世道不太平,你一个长得似天仙的小人儿,可不要到处跑啊,万一有个闪失,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
“奶奶,您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刚才是和云仙姐姐去玩儿了呢。”彩云边说边想把奶奶拽着的那只手缩回来,要知道那掌心里还握着碎银子啊。在奶奶没有思想准备前,她可不想让奶奶知道,以免自己解释不清楚,还可能会刺激到她老人家。
“幸亏是好好的回来的,不然,我这命也会丢了。”奶奶用手轻轻拍了下彩云的头:“饿了吧?快去吃,今天你妈妈从娘家讨了几升米回来,给你做了饭留在锅里呢。”奶奶心疼彩云,催促她。
“我不饿,我吃了,吃的可好呢。”彩云忽然想到了花船上精致的点心,醇香的美酒,各种风味的酱菜……忍不住脱口而出。
“吃了?吃的可好?彩云,你哪来钱去馆子吃?”奶奶的语气严厉起来。
“我……我不是花自己的钱去吃的,是……别人……请的”彩云把别人二字的音量放得很轻很轻。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无缘无故有人请你吃饭?你到底干什么了?”奶奶急了,她用力拽了一下彩云的衣袖,自己也跟着身体摇晃了下,彩云担心她摔倒,情急之下伸手去扶,“叮当……”掌心里的碎银子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刚好停在奶奶的脚边。
“哪儿来的?”奶奶盯着地上的银子,厉声问。
“奶奶,我和云仙姐姐上花船了……”彩云知道瞒不住,干脆把钱的来历讲了出来。
“你?丢人啊!真是家门不幸!你以后怎么嫁人?你让我这张老脸怎么去见街坊邻居?将来怎么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奶奶瞬间明白了,她哭倒在地上。
“奶奶,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去船上了……”彩云也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妈妈,求您老人家别哭了,快起来吧,彩云也不是有心要学坏的,她也是为了帮助家里啊,有了这些钱,多少可以接济家里的用度。”正在里面屋子里缝补衣服的彩云妈妈听到了堂屋里祖孙俩的对话和哭声后,来到堂屋扶起婆婆,安慰道。
其实,她也气彩云的荒唐和无知,但她知道没有钱家里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维持,自己今天去娘家讨了点米,娘家的米缸也快空了,下次到哪儿去讨呢?所以,权衡再三,她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责骂彩云,而是安慰婆婆。
“彩云上了花船后,将来就没法嫁个好人家了。”奶奶不是不明白钱的重要,但她担心彩云一旦上了花船就会影响将来择亲,也不愿意她因此而坏了曹家的清誉。
“家里日子太难过了,彩云到花船上多少能够挣几个钱回家,再者,她也只是作清倌,陪陪酒,陪客人说说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彩云妈妈解释道。
“唉,不怪孩子,只怪我们家穷啊……”
彩云听明白了奶奶和母亲的话,她倍感心酸,但又无力改变现实,她知道,迫于家庭的窘境,母亲不反对她上花船,奶奶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在现实面前,也会屈服。是的,当家里米缸空了,钱袋子瘪了,全家人衣食没有着落的时候,尊严、面子、清誉等等,都是苍白的。
也许,云仙之所以带自己上花船,也是了解了她家里的情况,笃定她会屈服于现状的吧。
自此后,彩云就常常去花船上应酬,或陪客人吃酒、赏景,或是在他们吟诗作画的时候,递些笔墨纸砚。客人们都很喜欢这个貌美又机灵的小姑娘。
彩云知道花船上的客人各种身份的都有,因此她也留了个心眼,每当客人问她家庭、姓名等时,她都含糊应对,并说自己姓“富”,有的客人听了“富”姓后,则以为她姓“傅”,彩云也不多解释,之所以不告诉客人自己的真实曹姓,就是为了怕给家里人丢脸,毕竟,在花船上讨生活,不是一件体面的、值得宣扬的事情。
在上花船后不长的时间里,彩云的名声竟然传遍了苏州河,无论是客商、还是文人雅士,都以自己的船上有彩云作陪而面子十足。其实,彩云虽然长得端正美丽,但并不是那种具有倾国倾城的貌,她之所以能够获得各色人的青睐,绝大多数有赖于她的温柔、机灵、乖巧,以及良好的口语表达能力和洁身自爱的品性。在船上,她很快学会了一些时令小曲,还会一些简单的乐器,甚至认识了不少字,这些才是她赢得人们喝彩的资本。
苏州河上的花船,其实也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是一个复杂的小世界,这里既有腰缠万贯的生意人、失意的政客、官场的宠儿、满腹经纶的才子,也有屠夫、小混混……在这样一个大染缸里,年纪小小的彩云还是不可避免地粘上了一些坏习惯,她也变的小虚荣,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八面玲珑,学会了如何坚守底线又取悦他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彩云完全适应了花船上的清倌角色,迅速地从一个单纯的女孩儿蜕变为花船上的花魁!开始了花船上的雏妓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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