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望无垠的林海,郁郁葱葱,感到舒心的凉爽,树影婆娑,青烟绿雾,阳光像一律金色的丝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大地上,带着午后温暖的气息。
在我们视线的正中央是一棵古树,据说已经存在上万年,可谓集天地之精华,聚日月之灵气,经过时间的洗练,此树已不同于凡树,世人称之为源树。周围的树木繁茂空前,虽不如它,却也惊人。
当然,我们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于它,或者说我们更关注的,是它前面盘互交错的树根围成的那个坑中,我们的任务,就是将蜜脂填入其中,使其成为它的养料。
“等它全部吸收完,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路奇向我竖起大拇指,我报之以笑,心里还在盘算着最后一关。
我,和她,因为一次意外,来到了这里,有人说这里是地狱,也有人说这里是天堂,总之我们就是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有点慌乱,有点害怕,更因为这样的说法感到绝望,实际上我们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像平常一样约会,散步,突然就到了这里,记忆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剜走一部分,每念至此,脑仁就如炸开一般疼痛。
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有着同样遭遇的路奇,更幸运的是他和这里的掌权者很熟,我们管她叫艾王。他带我们去见了艾王,艾王说想回去很简单,只需要通过她设置的三个考验。
事关生死,何谈容易,我不敢苟同,但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所幸有路奇帮助,我们有惊无险的通过了第一个考验。
“可你真的不回去吗?”
“害,我现在过的就很好啊,那边……不提了不提了,干活!”
尽管对他的身份经历很好奇,但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些是什么,要清理吗?”费了好大劲才把蜜蜡拖过来,却发现池子里有几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像装满东西的破麻袋一样。
“什么?”路奇是跟在我身后的,他并没有看到里边的东西,就直接用力将蜜蜡扔了进去。
我“哎”了一声,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坑里大半是蜜蜡,看不到那几个东西了。算了,应该影响不大吧。
“没什么,随便说说。”我接过剩下的蜜蜡,扔了进去,拍了拍手。
他“哦”了一声,我俩一齐后退几步,静静等待着。
树根按理来讲很有年份了,却突然焕发生机,原本寓意枯萎的黄褐色也抽出一丝新绿。我俩惊异于变化时,蜜蜡竟渐渐融化,顺着树根,流过树干,径直向树冠汇去。不知为何,攀附在树干上的蜜脂竟也由原本的黄色变为了绿色。
“有点意思啊!”路奇右手抚着下巴,眼中写满了惊奇,只是我对此并不关心,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共鸣,转身收拾工具去了。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接下来再完成一个就好了……等等,喂喂喂,你在干什么!”
难以置信,路奇居然伸手抓了一把蜜蜡,自顾自尝了起来。
“随便吃一点没关系的吧,而且味道确实要比平常好很多。”
根本不在意的吗?希望不会对过关有太大影响……
我走出十几步,发现路奇并没有跟过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更惊人的事情。
之前看到的那几个破麻袋一样的东西,此刻居然随着蜜脂流过,伏在树干上,其中透着诡异的红光,而路奇,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紧紧贴在树干上,怎么回事!
“不要过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快跑,不要回头!”
心中蒙上了一层恐惧,我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破麻袋一样的东西破裂开来,有一坨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是一群小蚊子紧紧抱在一起,那东西,竟是虫卵吗?!
“我动不了了,你快跑……”
蚊子一只一只飞出,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身上布满了蚊子,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我不忍直视……
呃?
我甩了甩脑袋,脑子清醒了几分,看着眼前的树,有点疑惑。
哦,想起来了,这次的任务是将蜜脂喂养给源树。
我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地将蜜脂往树前的坑里拉,很重,费了我一番工夫。当我将目光投向坑里时,发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原本就在里边的东西吗?
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这几个破麻袋一样的东西像是垃圾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这也是艾王的考验吗?
我拿出一起带过来的铲子,把他们全部弄了出来,有点沉,还好不多。
将蜜脂全部堆入坑中时,树根像是有呼吸一样,感觉到它上下有轻微的起伏,很有规律。而蜜脂竟随着这种节律慢慢沿着树根、树干向上流去,虽然有悖常识,但在这儿也是见怪不怪了。
咦,刚刚那东西是不是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好像确实在动。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凭空产生一般,没有过多迟疑,我拿起铲子稿子,迅速在另一边挖出一个小坑,把那几个麻袋一样的东西丢进坑里,顺手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把火扔进去。
火焰越升越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一会,我琢磨着差不多了,拍了拍身上的灰,抬手拿起铲子将灰烬填了个严严实实,末了还踩了几脚,确认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蜜脂也全被源树吸收了,转身准备离开。
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我们,会帮助你的。”
奇怪,明明听起来就是“嗡嗡嗡”的声音,我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是幻听吗?我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树叶中好像有个什么小不点,再看一眼,却无迹可寻。
“太好了,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吧!”她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很开心,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像个即将收到礼物的小孩子一样,我曾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这样的笑容。
“嗯,很快了。”我点了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向另一边的山头。
“这是什么?”
“嗯?”我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指的地方,在我耳后,有一个小肿块,我仔细搜寻着记忆库,“嗯……应该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下吧,森林里嘛,难免有些奇奇怪怪的虫子……”
“好像还有几个字,不对,像是个什么符号。”
“啊?”
……
“最后一个考验很简单,”艾王打了个哈欠,起身挪了挪椅子,椅子后有一条黑黝黝的通道,“你们沿着这个通道往上爬,爬出去,你们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当真是这么简单吗?”我有些怀疑,却看到艾王轻蔑的笑。
“话我说到这,只是你要注意,在爬出出口之前,不能回头看,也不能说话,男孩,你先来。”
我握紧了她的手,此刻她也显得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能让她先走?”
艾王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抽起了烟。我心一横,转头对她低声说到,“路上你抓紧我的衣服,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紧紧依偎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她走入了那个洞口。从艾王身边经过的时候,艾王的眼神不可琢磨,好像有一丝戏谑,只是我心中只想着离开这里,没再往深处考虑。
“轰”!
待我俩走入之后,洞口关闭了,一切归于黑暗,我感受到她在颤抖,但已别无选择。我摸到了爬梯,确认衣角有人在抓着,我爬了上去。
让她保持这样的姿势爬楼梯一定很累吧,没办法,为了让她不那么累,我只能多用些力气。长长的通道望不到尽头,原本就有些疲惫的我更觉得道路漫长,可心里想着有她还是强打起几分精神,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有退路,只要能一起回到原先的世界,那么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几乎我的所有感知都已经麻木,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只能听见我的呼吸声,我机械的重复着向上爬的动作,五十分钟?五个小时?不清楚,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回去的目的,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抗拒,但这么长时间了感觉这里也没有坏到哪里去。想放弃已经不能描述我现在的心理状态了,精准的说是打心眼里感觉“已经够了”,整个人从头到脚每个关节都咯吱作响,发条紧到再多转一下就会把脑袋弹出去,亲手设置的警钟已经响爆了,指针马上要跳出表盘,提示我已经到临界了,可我除了沉默什么都做不了。意识蒙上了一层薄雾,只有衣角传来的些微沉重感是我最后的力量源泉。
“咚”!
很久很久了吧,我甚至已经认定这辈子都会呆在这里了,从一开始艾王就没打算放我们离开,向上爬没用,停下来会更糟,一度想着算了吧算了吧的我突然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像是久食面包的人突然闻到了肉味,像是久居黑夜的人突然见到了黎明,短暂的惊愕后是长久的狂喜,虽然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总好过一直这样的机械重复,也许是转机说不定。
我用手推了推,确认不是幻觉,一用力,涌入的光线刺痛了双眼,但我无比快乐,僵硬的肌肉突然焕发活力,它又重新充满了力量,我奋力一跃,终于摆脱了身后的黑暗!
“你没事吧。”
眼前这个人是我陌生的,环顾四周,察觉我是瘫坐在地上的,不远处的一辆保险杠都稀碎的车或许能说明些什么。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我一头雾水,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是今天发工资吗?也不对,反正就是很高兴,我双手抱在脑后,哼着小曲儿,盘算着晚上吃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
耳后传来一阵刺痛,我才发现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包,一碰就会有钻心的痛。是虫子咬的吗?机械损伤不应该会造成这样的伤痕吧……
瞳孔地震,眼前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蚊子,好像还有棵树?那流动的液体是什么?
衣服有点重,是谁在拉着我?回头一看,只有路过的行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历过无数黑夜的我竟会害怕起来,感觉那黑暗明明在吞噬我!我迅速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脑袋,用力想着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是平常的去上班,平常的坐地铁,平常的走过去,一切明明都很平常啊……
像是拼图丢失了一块一样,我莫名的确信一定少了些什么。那豆子大小的肿块传来一阵阵剧痛,痛觉直指我的大脑神经,不像是破坏,更像是修复,到底是什么!
我鬼使神差的回到了那个地方,车已经被带走了,因为司机超速,并且不按正常道路行驶,不过这不是我最关心的。
艾王……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奇怪,我认识这人吗?
我坐了下来,脑海中有一些零碎的记忆闪烁着,我拼命想要抓住他们,试图像拼一张拼图一样将他们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路奇?好怪的名字……
猩红伊蚊?嗯……
……
心思沉入一片黑暗的海洋中,不时有一点一点亮光从我的视线中划过,每每当我伸出手想抓住看个究竟,又一闪而过。
又是过去了多长时间?
周围的亮光一点一点多了起来,向眼前汇去。海上风卷残云,海下暗流涌动,我的心在震颤,掀起一阵滔天海啸。为何你,看起来如此熟悉?
光线汇聚的中央,站着一个女孩子,她分明背对着我,我却下意识伸出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子夜时分,我毫无倦意,甚至因为脑海中的画面惊出一身冷汗。
找到艾王,就能找到背后的真相……
我这样默念着,分外清醒,为寻吾之挚友,为寻吾之挚爱,为寻吾所想之真相……
“我曾于地狱中归来,必将重归于地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