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坪,离外婆的黎家坡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同是长沙老街,因学宫文庙得名,老街老巷老邻舍,从外婆家走一个长长的上坡,十来分钟就到了,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晾晒的衣物和腊鱼腊肉,十足烟火气。因邻着长郡中学,起初在学校门口有好几家文具店、书店,渐成规模,慢慢发展为各色的小吃美食店、鳞次栉比的服装小店……吃喝玩乐,物美价廉,学生时代,是我和众闺蜜们的集结地。
从南门口下车,临着熙攘的黄兴北路步行街,从长郡的校门处往里走,一逛,就是好几个小时。几乎每家店都去,每件衣服都细细翻过,看到心水的就开心地立马试穿,若是中意,就和店主杀价,势要拿下,想来真是好兴致、好体力,和好青春蓬勃的生命力。
买过许许多多的衣服,特别记得一条半裙,棉质的,海军蓝,横条纹,自带一条小小腰带,收腰蓬裙的款式,用来搭一件荷叶边的白色T,特别夏天,特别校园,特别喜欢。后来拍婚纱还特意找出来穿,仍然是青春蓬勃的清新好看。后来,衣服越买越贵,却一直难以忘怀这抹带着初夏味道的海军蓝。
逛累了,有数不尽的小吃,拐角处的麻辣烫一定是配冰可乐,坐在小凳子上嗦的猪油拌粉很香,八佰伴的奶茶指定要原味,小串串香干和豆笋辣得很过瘾,酷夏的夜晚,湿热的空气,食物的香味,悠闲的假期,笑闹的聊天,少女们的欢乐,纯粹的,完整的,甜美的,都在记忆里。
思思最爱吃街角的麻辣烫,指定要多辣又多肉,她圆圆脸蛋圆圆身材,假小子性格,最爱买牛仔裤和T,配运动鞋和大包包,我们是一对油盐坛子,最爱叽叽喳喳边走边玩边吃。后来她去了波尔多上学,再后来,嫁去苏州,16年我们约在苏州诚品,远远地一眼看出是她,一身黑,香奈儿BOY包和她简直不能太配,圆圆脑袋圆圆脸,肤色还是那么白里透红,样子一丁点儿都没有变,我们大叫、拥抱、笑闹,一如高三在望月湖操场奔跑的我们。
莹走的日系清淡风,身上一贯蓝白灰,款式亦简单,从不穿裙子和粉红色,一条牛仔裤从冬到夏,届时不懂,只觉得煞是单调无趣,到三十之后才渐渐明白这品味有多超前多高级,我最佩服她一点,从十八岁高三毕业至今永远七分饱,而我总是边逛边吃,还总问她你饿不饿,她永远说不饿,好脾气地陪我从文庙坪街口逛到街尾,真真是打娘胎里就相熟的交情。
初到北京发展的VIVI,一回长沙就拉着我往这儿跑,美名其曰购置战袍,买入许多特色衣衫,在她的妙手搭配下,真的跟着她在纽约、巴黎、以色列、瑞典…满世界跑,如今穿MAXMARA大衣、戴蒂芙尼腕表的她,好品味依旧,美丽又独立,傲然亦淡定,不知长沙小妞是否还会怀念文庙坪猪油拌粉的旧时味道。
桃蓓蓓是我高一时结交的死党,第一眼见到她,我的内心独白是:天,这不是高中版的樱桃小丸子吗。我们因都喜欢梁咏琪而结缘。她有一手飘逸俊秀的好字,还擅长手绘洋气又灵动的少女漫画,我心里又羡慕又欣赏。我们第一次相约逛街是高二的一个初夏,从学校北正街沿着黄兴路从北到南,步行至南门口,不知疲倦,充沛体力,逛足5个小时,最后到文庙坪,她买了一件娃娃头的白色T恤,我买了一条浅蓝色细格纹的吊带连衣裙,我一直喜欢,穿了好多年。蓓蓓后来不再画漫画,学的金融,20岁那年,她凭着天赋和喜爱成了少女作家,25岁那年,她跑去深圳,我着实哭了一大场,35岁那年,我们一起去清迈,那次旅行,对我而言,意义深重;我们是灵魂上的双胞胎,如今她一直写作,文艺又独立,真正活成了我羡慕的样子,真好。
我的青春,没有伤痕,有的,都是死党闺蜜们的清盈浅笑。从前的少年,手一挥就再见,嘴一翘就笑,流洒奔放心晴朗。岁月如神偷,青春的爱情,不回望,不回想,不回答,但青春的友谊,一回眸温馨如故,真好,我们没有离散,彼此眼里一直是十几岁初见时的模样,历经千帆,青涩蜕尽,岁月赋予我们的,是更柔软、宽容、强大的心脏,和不改的少女赤子之心。
文庙坪的小店,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了,有时候想起,恍若隔世,文庙坪仿佛还停留在记忆里的样子。只是,老墙黯然褪色,青春渐渐散场。
逛文庙坪的少女们已经长大,文庙坪的小店也逐渐消失。我的衣橱里,逐渐精简,蕾丝边泡泡袖不再,粉色纱裙浪漫依旧,黑白灰是妥协,是取舍,也是成长,明白了潮流转瞬而风格永存,了解了穿衣打扮只为取悦自己,亦坚持格调和傲骨永存,再见了,我们的少女时代。再见了,文庙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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