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可真真
前几天我的朋友圈,突然炸开了锅,所有的大学同学都在疯狂转发一条视频,大学的微信群还有QQ群也异常的热闹,这还要从一个我的大学同学说起。
一
在我的记忆里,一门同学是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人物,渺小到毕业一年以后的我们,也只是模糊得记起了他的名字,忘记了他的长相。从那条在朋友圈里泛滥的视频起,我开始在脑海中,回忆一些关于一门的故事。
大一的时候,班干部竞选,一番激烈的角逐以后,各个职位都得到了落实,可是唯独只有“劳动委员”这个职位,无人问津。辅导员拿着已经罗列好了的职位名单,寻问那些新上任的班干部们,有谁愿意兼顾“劳动委员”一职。班里瞬间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劳动委员",这个从小到大,吃力不讨好,累死累活,毫无地位和优势的苦力职位。小时候那是没办法, 为了混一个班干部长长脸,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现在转眼都大学了,谁还会蠢到没事去揽那种苦命差。鸦雀无声的教室,大家都安静得等着辅导员指命“劳动委员”,心中暗猜会是哪个倒霉催被点到,同时又暗爽,辛亏自己没选上班干部。
辅导员盯着班干部名单,来来回回看了好久,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老师,我来吧!”,我们的目光齐齐得看向这个声源。那是第一次,认识一门,剪着一个方寸头,衣服灰不溜秋的,最主要的是,大门牙还缺了一块,浑身上下真是没有一处地方,使你愿意多驻足一秒,扔在人群中,你绝对不会看他第二眼。“嘻……”,班里哗然了,大家开始小声嘀咕,不为他的英勇解围点赞,只是惊讶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如此傻叉之人,我们“钦佩”。
从那天起,一门就成了我们班里的劳动委员,这个委员一当就是整个大学年。大学的那几年每逢周三五,都是班级卫生检查日,意味着这几天班里要保持干净整洁,我们要打扫卫生。大一的时候,一门同学还很称职的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值日表,但是每到那几天,真正践行这个值日表的人寥寥无几。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不积极,一门同学就专门的记下每个同学的电话号码,轮值那天,他就给当值的同学打电话,一开始大家还顾忌颜面,不好意思,就都去了。后来,时间长了,大家也疲软了,一门即使打了电话,通知大家值日,当值的那天,也没人会去。再后来,我们就发现贴在班级公告墙上的那张值日表不见了,也不再接到一门同学那烦人的催值日电话,大家好像都忘记了有打扫教室卫生一说。
有一次,我路过教室,正好睹见,一门背对着我在拖地,我垫着脚尖走进教室,看见偌大的教室干净又整洁,只有地上还湿漉漉的一片,一门在讲台上,卖力得拖地。看到我时,一门有些尴尬,不自然,当时是初冬,我清清楚楚得记得他和我说话时,从两腮滑下的汗珠,额头上疏疏密密的汗层子,和我说话的言语间厚重的喘气,有那么一刻,我开始心疼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
那天,我帮着一门,倒了垃圾,和他一起走回宿舍楼。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和他的接触。我问他,“你干嘛要自己一个人打扫教室啊,不是安排好了值日吗?”一门憨憨得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窘迫,半响才回我:“我不好意思再给同学们打电话了,大家都好像烦我了,我想,打扫教室又不是什么苦力活儿,教室也很小,既然大家都很忙,干脆我就自己打扫了,也没啥,谁叫我是劳动委员呢!”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心一阵苦涩,我也是那个嫌他烦的“大家”吧,我沉默了,因为觉得很惭愧也很心虚,不知道要接一句什么样的话,才能缓解这种尴尬。一门看出了我的惭愧,立马换题说,“你都不知道,我可厉害了呢?”我惊:“你怎么厉害了呢?” “升学的暑假,我跟着我爸爸,在工地上干活,我一个人学会了对接水管呢,还学会了和水泥,搬砖,抬东西,这些我都会哦。”一门略微上扬的嘴角,趁着阳光,我看到了这个少年在发着光。我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轮到我的值日,卫生就我来吧。
我到底还是没有践行好这一句小小的诺言,偶尔也因为各种琐屑充盈着忘记了这件小事。也许所有的信誓旦旦的,都有被遗忘的可能,这取决你当初开口时的决心,和你决定以后真的践行的意志力。所以说到很容易,做到却很难,你不得不佩服那些言行一致的人。
二
大学期间,也经常会听到一些关于一门的流言蜚语,大底都是同宿舍的男同学外泄的生活笑话。一门这个绰号就是大家给取得,大意就是嘲笑他门牙缺了一块,外号“缺一门”,经常会得到他同宿舍的男同学爆料一些一门的笑话,但听得最多的就是“一门这个人啊,就是一个傻字,太实在了,太傻了,老爱吃亏。”了解和不了解他的人都习惯性的给他扣上“傻呆”的帽子,觉得生活中的他真的不可思议。
有一段时间,突然没在班里看见一门那忙碌的身影,大概有一个星期,他好像人间蒸发了。课间就听到大雷子,开始和一班男同学叽叽喳喳开来,我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原来,一门是去照顾他女朋友了。
那天半夜,一门接到了一个电话,后来就急急忙忙收拾行李走了,他们说是女朋友突然生病了,也来不及问原因,一门就撂下电话,一溜烟的跑了。我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男主会在女主生病时,放弃手头的一切,去陪伴在爱人的床边,希望在爱人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给予及时的安慰,不能感同身受,但求伴君左右。但是电视剧终究只是一场并不真实存在的场面故事,生活中谁又会把电视剧里大成本的爱,演绎成真真正正的生活片段,也许一门就是那个傻气的生活情景剧演员,相信世间所有的美好,认真并努力的去实践,去导演。
再见到一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他还是和平时一样平凡得不起眼,依旧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低着头不说话。大雷子后来回忆说,一门刚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憔悴啊,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满眼的红血丝,胡子拉碴,衣服鞋子都脏脏的见不得人,一倒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
对于那天的事,我们无从所知,一门也从未提及半字,但是我们一定都能感受到很大的穿透力,一门一定经历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他的女朋友到底怎样了?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我开始觉得这个默默无闻的小生,骨子里孕育着不可估量的坚强,对于爱情的不顾一切,对于爱人的肝胆相照,对于爱人病床前的寸步不离,对于意外后的沉默冷静,值得我们每一个同龄人去思考,去学习,去钦佩的。
三
毕业季来临,我们就像一株成熟的蒲公英,风一过,飘向了天南海北。除了和一些大学期间,关系比较亲密的同学还有简单的往来,许许多多的大学同学,最后一次联系也定格成了毕业酒会上那次推杯换盏的言欢了。我们开始为了各自的生活忙碌着,不再有交集,很多同学就一直静静地活在毕业照里,时间越久,记忆越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遇见,也许一毕业就是永别。
毕业一年后,我们在电视上看见了一门同学,就是那个总是被我们遗忘,总是被我们欺负,总是被我嫌弃的“缺一门”同学,他上电视了!一时间,我们都炸开了锅,我们惊讶,我们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那样懦弱渺小,毫不起眼的人,他怎么就上电视了呢。
那条被大学同学疯转的小视频,里面的主角正是一门同学。也是因为这条视频,让我知道了毕业以后,他成了一名人民警察,当起了交警。他在自己的家乡,成了一名每天只能和马路,车辆,灰尘为伴的小小交通警察。视频的内容讲得是,一门同学每天搀扶老人过马路,并且帮助老人提东西,关爱老人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小事,一门同学从自己上岗的那天起,就一直干到了现在。记者采访了很多行人,大家都说:“每天,他只要看到有老人一个人过马路,或者老人提着很沉重的东西过马路,他都要迎上去,帮着老人提东西,护着老人过马路,风雨无阻。无论工作多么繁重无味,只要看到有需要帮助的行人,他总是会第一个冲上前去,搭把手。”
面对镜头时,一门同学显得有些紧张,记者问他:“帮助老人过马路,这其实并不属于你的工作,你为什么每天都乐此不疲呢?再说交警的工作本身就很辛苦,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我第一次听到一门同学说了如此之多的话,但是句句都很真挚。
他说:“我第一次执勤,就看到一个老人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划伤了,当时也没人过去搀扶,我便过去了,后来我就发现,这个十字路口的车流量很大,往来的行人也很多,但是这条斑马线确实太长了,为了保证车辆和来往行人的安全,我就决定护送他们过马路吧。一开始只是个巧合,但是后来却养成了一种习惯。这其实也是我的分内工作,不是吗?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的职责就是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危。”说完,他憨憨的笑了,笑得那么淳朴,又那么自然,阳光下的他,真的给人一种敬畏感。
小的时候,老师总是会问我们,长大以后,最想成为什么?有的人说是画家,有的人想成为科学家,有的想成为歌手,有人想成为明星。似乎,在那时我们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只有成为一个大人物,才能算成功,只有干几件大事才能万人敬仰,只有高调的轰轰烈烈,没有低调的默默无闻。我们都渴望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物,却从未有人想一辈子平平凡凡。
奥斯特洛夫斯基说过: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本是一段充满正能量的话语,但我不得不思考,一个人到底怎样过他的一生,才不算碌碌无为,虚度年华?
最怕一个人碌碌无为,却安慰自己平凡可贵。但我觉得,人本来就是平凡渺小的,能够出类拔萃的人太少了,我们可能没办法也没能力轰轰烈烈,慷慨激昂。解放人类的事业这样伟大的任务应该交给英雄,我们只需要做好平凡生活的一件件小事就可以了。
我们都渴望成为大明星,却没人想成为“缺一门”,因为害怕被忽略,害怕被遗忘,我们渴望惊天地,不愿意默默无声。但我们忘了,人生并一定要拼出一番天地,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要流芳百世,才能算成功,真正伟大的,是那些一辈子默默无闻,却把平凡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做的漂漂亮亮的人。他们爱岗敬业,他们乐于助人,他们无私奉献,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小人物,他们却是这个时代真真正正的大明星。他们不需要鲜花,也不需要掌声,他们只愿意做更多的好事,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他们是平凡的,他们是默默无闻的,但是他们却是伟大的。他们不是光芒万丈的太阳,他们只是一点星火的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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