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海德堡的冬季到访,初遇时见到的是一幅干涩陈旧的面容。
这就是那个“把心遗失”的“偷心”之城吗?
内卡河的水流冰冷地穿城而过,一侧是灰蒙的山岭,一侧是年老的房屋,以及,行人稀疏的清冷街巷。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听闻圣山上有一条“哲学家小径”,与大批思想先哲相关,不免疑问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于是过古城老桥,向北往圣山;乘车向西,下车入一窄巷,上坡深入,渐渐发现院落掩映,别墅幢幢,虽悄然无声,却已可感知人气的旺盛。这里是海德堡大学教授们的别墅区,沿山而建,曲径通幽,脚承缓流不息的内卡河水,目触对岸红色基调的老城。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道路忽然平缓,原来人已在山腰,平缓的道路似挂在山腰的条带,向远处伸去。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像是站在天然的观礼台上,向南望去,古城朦胧,轮廓完整的呈现出来,红石砌筑的九孔老桥横跨南北两岸,一边热闹,一边清静,对岸还有一苍老褐红的古堡式建筑,城堡的花园里,市政部门特意渲染了歌德晚年的爱情,65岁那年,歌德见到了银行家朋友的妻子,30岁的玛丽安娜,两情相慕,一见钟情。此后便常在城堡花园幽会。城堡花园里立有歌德的青铜雕像,还特意安置了一张刻有爱情鸟图标的“歌德座椅”,座椅的上方,刻着歌德的诗句——“于是哈特曼感觉到了春的气息和夏的激情”。座椅的下方,刻着玛丽安娜的诗句——“高墙开花之处,我找到了最爱的他”。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正欲收回思绪前行时,身后传来热情的问候,一对晨跑的女青年侧头真诚自然地向我们微笑,于是眼前的山景也便觉着好看了些,路边用于固坡的岩石缝隙里生出几簇绿叶映衬的金黄小花,在冬季里透出了娇艳的春意。一处小花园里的石碑调动了我的脚步,石碑孤零零地面朝老城而立,这是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艾兴多夫的雕像,碑文是他的语录:“站在哲学的高度,你就会找到解读世界之符咒”。然而这条路是与一大批名人关联的,黑格尔、费尔巴哈、伽达默尔,但这样著名的哲学家为什么不在小径上“留影”呢?是他们的语言更艰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后来发觉,越是这样琢磨,自己便已经“中计”——我一面“哲学了”,一面已倾心于这条外观并不奇特的小路,以及它所在的这座城市。
路转下坡,前方一位老者在低头行走,我正下意识地猜想,“他或许是海德堡大学的教授吧”,路面却突然变窄,接着便伸向一段“绿色的战壕”之中,这就是哲学家小径的“蛇径”,弯弯曲曲,石垒的墙壁相夹,两壁长满绿色的苔藓,如虚幻世界一般,一会儿只能望见狭长的天空,一会却又出现豁口和设有木椅的观景台。在虚幻的世界里忽明忽暗、曲曲折折地行走,这或是哲学的形象呈现吧?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走出蛇径,便到了内卡河边,老桥的北桥头,于是向南过桥,往海德堡的学生监狱。十八世纪初,根据学校“治外法权”的规定,犯“小错”的学生警察不能管,于是海德堡大学自造监狱将“熊孩子”收监。犯错的学生晚上入狱,白天上课,如此关押二至四周。有趣的是,监狱不禁止探监和外购食物,于是这里渐渐成了学生喝酒撒欢的天堂,而这种本于惩戒、终于虚设的监狱竟然存在了200多年,是校方愚钝,还是开明?现在看来,只能理解为聪明了,因为这个校园里的三层小楼成了游人必到的景点,而海德堡大学也极其划算地借着这栋小楼的光增添了吸引力。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海德堡之行,心并未像歌德那样遗失于此,也没有如马克•吐温所说,认为海德堡是“到过最美的地方 ”。闲来无事,不禁思考城市的吸引力究竟在哪里?又该如何获取游人的关注和兴趣?海德堡一游似乎给了答案:有一些吸睛和吸心的历史故事,而这故事最好具有新奇性和大众性,因为游客中学者毕竟是少数,其次旅行本质上是为赏心悦目,放松身心,所以历史故事也不必过于拘泥真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便可。
心是如何被“偷走”的以海德堡为例,欧洲最古老的大学海德堡大学历史上有过27位诺贝尔奖得主,其大学博物馆里可谓群星璀璨,但拐角的那个三层小楼的召唤力和知名度远胜于这些学术巨臂,海德堡大学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学生监狱的三层小楼里专设了一间接待室兼纪念品商店,一位气质儒雅的老年妇女和善地接待游客,倒是比近旁的博物馆来得亲善了。
还有那位大诗人歌德,应该是被海德堡当作城市名片来利用了,从知名度和影响力上判断,这位一辈子只做“写作、做官和恋爱”三件事的人,唯恋爱一点被人为地强化了,诗人、思想家和科学家的身份被让位于一个“孜孜不倦的情种”,一生结婚一次,恋爱八次,其中著名的玛丽安娜之恋,更是被处理成了纯洁感人的生死恋,在百年以后,在高墙之下,在城堡花园,低吟传唱,柔化人心。
道德评判吗?学术考证吗?千万别,城市旅游宣传有自己的标准,游客跋涉寻觅有别于真伪探究——冲新奇而去,向心意而往,沉美好而自迷;城市、游客携手两欢,心满意足依依不舍,于是心被偷走,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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