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关

复关

老鼠的窸窣里，小黑起来了。新筑的渠刚刚放水，他扛了铁锨，借着嫦娥给的光亮，走进田里。水声告诉他一夜的考验，这渠可以行使它的要务了。

他握着渠的机关，他铁锨的取向就是水的动向。要浇了麦子，玉米，还有菜和豆类。

没有分家，千人一家。他浇着地，他知道一村人的肚皮都得听他了。他汗湿了内衣，却是笑意没有消退过。

队里场的粮食山高，小黑坐着看。他忆起起初回绝苏州舅父的当铺掌柜的决定，他又点了点头。

他没有见过家财万贯，不知道锦衣玉食，但一众人的平等喜乐在白云青山的环衬里，他踏实安详。

村里的当家是马作栋，总是披着旧的棉袄在地里和各家转游，会掀开各家的锅看。

马作栋老了，走了，有人说他走得不放心。

小黑拿着的机井钥匙交了，大白的接替里，眼角不知掠过怎样的光彩。

那把铁锨易主是当然，比以前是越加灵活了。新当家的地当然是先浇的，其次是屯长，是地长，是管账的。最后的细流如蚯蚓的蜿蜒，能游进寻常家的田里，他已经很是感激了。

机井不远有一大块地，十二亩，下雨冲了一个豁子，豁子越来越大了。

有人担心机井的不保。多数人责骂他是杞地的傻子，天塌也砸不住他这小个子。

年年的损减里，豁子离机井只十米了。村人的喊声得了回应，修整的队伍出发来的路上，机井消失了。

村人行进在乞吃的路上，如1942。

他们经过马作栋的坟前，几千人跪下的大嚎，天地也没有反应。人们自作的花环在坟上堆了层层，蜜蜂和蝴蝶飞来后，感觉了欺骗，怏怏又走。

人群里争论，没有菩萨，没有上帝，没有真主，但有公心私心。

谁说，好好审透两个当家的，就行了。

有人的勘探，说村南仍有好的泉眼，但它的长流或常流怎么决定呢？

有行走百年的阴阳先生，拿了他的罗经盘往这儿一摆，吓得赶紧收起。他没命地跑，后边，大白发疯地追。

到天边，也是地涯了。追杀的小剑抵住了先生的后背：“不说就要进去了，我不会迟疑半秒。”

“那个地方竟然后退了一百年。”话没说完，血已经通了他前心后背。

是春天，血沃原野。有百岁的异村老人来看草的新发，惊疑花不是花，果不是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