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师生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伴随着喜悦，也有痛苦的裂变，还有停滞不前的时候。当你伴随着另一个生命的成长过程，你的生命被激活了！一潭死水，有了涟漪，你的生命又重新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想要使生命有活力，想要使生活有意义，即便是过了生长高峰，即便是过了青春期，你依然会主动去想要再一次地提高，再一次地成长，升华人生，就像蝉蜕，就像凤凰涅槃，完成华丽转身——我这里要叙述的是我教学生涯中的彻底改变我、让我激动不已的一个教学相长的案例。

  那一年，我接手了两个班的英语教学任务，其中一个班的学生，大多数来自于牧区，因此人们又称之为“牧区班”。另一个班则称之为“城市班”。在我开始教授英语时，就对学生明确了一个教学理念：不会强迫学生学习英语，希望他们可以自觉学习。并且希望学生可以背诵所讲的英语课文，如果背会，我可以检查背诵，可以纠正发音。刚开始两个班的学生的热情很高。我的课间休息几乎成了他们争相背诵的高峰期，我就不得不挤用课外活动时间，甚至早读的时间也用上了。两个班近一百名学生，有时有些学生找我背诵时，看到我跟前围着一群学生就拿着书离去了。自己也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自找麻烦，连课间都成了课上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班——牧区班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牧区班的很孩子很自觉，他们很听话，老师布置的任务，他们自始至终都奉为“信条”，一学期下来。找我背诵的也就只剩下“牧区班”的学生了。有的学生很害羞，就拿着书在我上洗手间的途中拦住我，用他们浓浓的牧区音向我背诵这个世界上应用最广泛的语言。我非常感动，这才是我要教的学生。于是我又实施了第二个方案：英语课代表的任选。英语课代表专业应该是最强的。换言之，谁的英语成绩考的最高，谁就是英语课代表，而且在早读以及课前十分钟，课代表可以代言老师组织教学：复习学过单词并且朗读所学课文。经过期中考试，我的第一位课代表是一位女生，但是学期末考试后，一位男生—张鹏程脱颖而出，代替了那女生，而且从我对他的观察中，我感觉他潜能很大。于是在我检查他的背诵的时候，又不经意的对他的学习做了指导，而且我发现，只是经过那么一、两次的指导，他的进步竟然悄然上升：第二年的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竞赛（是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的前身）中，他是学校参赛学生中唯一获得全国二等奖学生。这次获奖极大地激发了张鹏程对英语的学习兴趣，他对我的教学几乎是“言听计从”：课堂上的教学及我对英语语言的理解、语言点的解释，他全盘吸收，有时我在对某个语言点分析时，他所表达出的理解和我相差无几，那一阶段，我既兴奋又忐忑不安，兴奋的是我的这么多年英语学习、英语教学的效果终于有了回馈：以我的英语学习经验、教学实践的不断尝试和摸索，我的学生也学会了英语，这是何等的漫长而艰辛周期啊！不安的是：生怕自己有讲错的时候，这促使我在备课的时候更加精益求精，这一阶段在“我的概念中的”师生依旧。但毕业之前的一件事，却彻底打破了我的师生的传统观念。

成长

伙伴

  我接到吉林人民出版社的约稿邀请，适逢学生毕业前，我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两个班的教学任务，没白没黑的忙。有一天放学后，我正低头修改稿件。这时，张鹏程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英语书，我一看就知道背课文来了，于是放下手中的稿件，检查起来。他背得很快，我纠正了一、两个发音，又说了一些常规的鼓励话，就又专注我的稿件了，他看见我桌上的稿件顺口问道，“老师你又出考试题了？”“不是，是出版社约的稿件。”“那他们要试题干嘛？”“哦。他们要出同步习题集，怎么样，帮我校正校正吗？”，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他竟认真地看起来，这时又有几个同学来找我背诵。那份稿件是学生所学课本的四个单元的两份测试题。我检查完那几个同学的背诵之后，张鹏程指着其中一份认真的对我说“老师，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语法错误。”我仔细地复查，果然像他指出的那样，确实有明显的三处语法错误。陡然间，我觉得他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我的一位同行！他竟然指出我稿件中的错误，张鹏程成长大了！我马上对他说：明天我就得交稿，时间很仓促，我都来不及看，你帮我认真的校对校对吧。我发现我和他说话的口吻、语气已经变成商量式的、同事之间的，而不是具有往常那种权威性老师的语气。而他呢，立刻叫他的几个好朋友从小卖部买了改正纸，认真的校对起来，一直校正到我们彼此都认为没有什么错误时，我这才认真重新誊抄一遍。因为已经很晚了，他又叫他的同伴儿买了面包，我就和他们一块儿吃了一顿“面包晚餐”。我觉得这孩子品性不错，像个男子汉。而且我刻意保留着那份儿手稿，其中就有张鹏程帮我校正时的手迹，它也时刻提醒着我：学生一天天会长大，他的知识，会赶上你，可能成为你的合作伙伴。

朋友

  接下来我们之间的谈话、教与学、检查与背诵的所有这些程序的互动中，我与他之间的交流的口吻已经完全变了，因为教师那种很尊的地位在我的理念中已经悄然瓦解了！但是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很紧张：他还是那个学生，但是每次课堂上讲到对英语课文的理解、语义的分析、语言点的解读时，我都会下意识地看看他的反应，在我的意识之中，我已经认可他是我的同行。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喜悦的情绪在一点点蔓延：学生已经成为我英语的忠实听众，是可以进行英语互动的伙伴，多年的“孤独且沮丧”的讲授，无回应的英语课堂的瓶颈，终于有所突破，因为在课堂上总能听到他的声音，是类似于同行的“英语的互动”，而不是学生的声音，就好像在我每节授课的讲台下，坐着一位同行，或者说是类似有助教相伴左右的感觉。整个毕业前一学期我一直处在这种矛盾心理状态中。我还是有点小小得意：培养出来了一名自己的助手。在我的日常教学工作中他组织的课前的单词复习、课文朗读都很让人满意、放心；在中考中，他们班英语均分竟然超出“城市班”十分之高，使全校师生对“牧区班”的学生刮目相看，而且由于张鹏程在学习上的成绩及以课代表身份所做的一切工作，也改变了我对整个对学生的态度：之前因为我怕镇不住学生，所以我在学生面前，始终端着不苟言笑的一副架子，课间十分钟，也不敢到在学生中间与他们交流，怕自己和学生走得太近，我就怕没有了很“尊”的地位。现在就是因为一个学生的学识的增长、参与我试题的校对、辅助我的教学的一些环节、在课堂上用英语表达自己的理解和我相差无几......所有的这一切改变了我，在不知不觉中我也走进了其他学生的生活里。

成长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张鹏程以优异成绩步入了高中学阶段的学习。而我则又回到了起点，开始了新一轮的教学工作。

  教师节到了，张鹏程来到我家，我当然很高兴，他谈着他高中新学期的新生活，我则给他讲述着新一轮学生的又双叒叕；话语之间他流露出对初中生活的留恋，我当然还以勉励的话语去鼓励他。这时他第一次跟我说到他的家庭：父亲是个体户，母亲是家庭主妇，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小学，学习不怎么用功。我也很自然的就谈了我的家庭：当时我女儿只有三岁，由于学校工作很辛苦，我爱人的工作应酬也繁多，我们无法悉心照顾，只好请婆婆住在我家帮着带小孩。......我们之间的平等的交流，自然没有了往日那种师生的限制，而且他还在用沿用初中背诵课文方法学习英语，当然他的高中老师并没有那样要求他，他英语成绩在班上依然遥遥领先。我们之间交流主要内容就是：如何更有效的提高英语考试成绩。

  就这样，三年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断断续续，虽然他已经在接受高中教育，我时不时总能了解他在高中的成长。三年的高中生活结束了，我教的新一轮的学生又进入了高中学习，而张鹏程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内蒙古大学生物环保系，入学前我还是以一个老师的口吻为他送行：风华正茂，去吧，去实现你的梦想。

至交

  他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而我则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教学；我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变成的书信、打电话、寒暑两个假期的会面，我又以自己上大学的经验鼓励他，要有考研的准备，多与考研的学长们交流，并且告诉他每年秋季的人才供需洽谈会一定要参加，听听社会的需求及时掌握就业动向，在生活上要照顾好自己，在外要吃饱穿暖，身体健康才是未来工作最大的保障。并且寄去衣服，从生活上关心他。而他在大一下半学期，联系了一所呼市中等学校，让他无心学习迷恋网吧的弟弟，专修计算机，不但使他弟弟的迷恋有了专业，而且经过一年多的学习，他弟弟也帮助他爸爸，在家中开起了网吧，使父母的生活也有了保障，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更深切的感觉到了张鹏程确实长大了，他在承担起家中的责任来回报着父母。

    在他大三的时候，我在《英语世界》的刊物上，看到一篇有关短文翻译的大赛的启事，我写信告诉了他，建议他也参加，很快他将翻译稿件寄给了我，要我帮他看看。我只是在他的作品中做了很小的改动，他的一段文字的翻译尤其贴切。不久他就收到《英语世界》编辑部邀请，参加有关翻译的研讨会。而最终让他的英语有了真正的游刃有余的发挥择水在他大四的时候：日本一个大学的考察团，到锡林郭勒盟考察“沙尘暴”的情况，他的老师做这个考察团的向导，英语成为日本人和他的老师间的通用语，张鹏程就充当了他们之间的英语翻译。由于历史原因，东北人对日本人的情绪始终是难以平和的，然而，由于他从中交涉，日本考察团成员受到了等同于当地人的待遇，为这个考察团节约了大笔资金。考察团的团长很赏识他，问他毕业后是否愿意到日本读研，当时他很犹豫，因为他并不了解这一大学的情况，所以当时并没有答应。回校后他和班主任谈了这件事，他们又通过网上查询，终于得知这所大学在日本排位第八，于是他向大学发了一封e_mail，这所大学习不但接受了他的申请，还免去了他的大部分学费。而他个人只是象征性地交纳的很小的一笔的费用。听了这件事，我的心灵触动很大，接下来他就忙乎办理自己出国留学所需要的手续、护照，还有日语突破。临走前我们就又进行了常规的畅谈。“你知道我听到你出国留学的真实感受吗，你的名字起的真好，鹏程万里，你这一步就走到了国外去，接下来你的活动就已经与国际接轨了，而我呢，我还是在在原地踏步，我羡慕你这么年轻，这么青春年少，就这么有为；第二嫉妒你的成长，我们交往十年了，从你是个萌小子，到现在的成长，你一天天的长大，而我一天天变老，有的只是经验的增加，工作也只能是原地踏步。因为你的成长和进步，让我不再自我清高地孤守三寸讲台上，我走下来了！走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步入了学生中间，让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哭、笑、烦恼、青春、躁动。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和老师始的关系终都是敬重却不可亲近。不管怎么说，你要到国外去，我们之间的交流也不能像国内那么频繁。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吃好，吃饱了，就不想家。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给你买了一套西服，虽然你还是个学生，但资本主义国家更注重外在形象，一定要穿得得体，还有如果有合适的。你也可以考虑你的个人问题了。”说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发现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再以后我都是从他父母那里得知的他的信息。他在日本的研究生的成绩优秀，又申请了博士续读。他经常和他的父母通过e-mail交流沟通，也时不时的“飞”回国内做一些课题，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山上，对大气环流、地球气体排放、有关数据的收集等项目进行实地科学考察。

  我教学已经数年了，内心痛苦过、彷徨过、斗争过，但在教张鹏程的过程中，我的理念、观念，甚至做人都在改变，我时不时的提醒自己：学生终将会长大，他们在学识、做人以及前程各方面会超过你，他们的成长离不开老师的指点，更需要老师爱心的付出。因为张鹏程的成长过程，使我尘封的梦想再次被激活，我走下了讲台，又一次的返回校园再一次坐在了教室里，再度拿起了书本，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在我爱人和女儿进入梦乡之后，认真的又学习了！我辛苦在山前和山后往返。等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时，当周围的人听说我考上了硕士研究生都很吃惊，包括我的学生。“像你们这么大年龄的人都没有这么拼的了，你何苦呢？值吗？”我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值吗？工作数载之后再次返回校园、在聆听了几位教授的授课，一度也有些恍惚的意念变得清晰且坚决：值！为了我以后要面对更多渴求的双眼，为了使我面对的学生有更好的、更适合他们个性的理念的教育，使他们那一块块的璞玉展现出最佳璀璨的一面，我更需要不断的提高，急需再次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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