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

十八年前我“决战”高考前夕，祖父独自一人登上南岳衡山的寺庙道观向所有的神仙菩萨许愿若他的孙子能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则必定以后年年前去还愿。冥冥之中或有注定我如愿上了大学改变了祖上历来的命运，祖父因此从诺每岁七月间去还愿。

还愿一事在祖父心中特别郑重，每次行前他都会做细致虔诚的准备且会提前通知我应当斋戒诚心一日。我那时却视自己为旁观者，虽依照祖父的叮嘱戒荤食却不知惜福从未陪他老人家上过山践过诺，也自始至终不知祖父一人的坚持又是怎样的心境模样。

不幸我的祖父于八年前患癌离世，我想他必定是在为我还愿时忘记向神佛们求取自己要健康要活得长久些。至此我再无与祖父同去还愿的机会且成了我对祖父遗憾事的其中一件。

祖父仙逝后我的父亲继续了祖父为我的“未竟之业”，我的父亲也如祖父般虔诚准备着献祭的物什又带领着全家斋戒诚心。在父亲继续的八年中我仅一次恰好在家陪去过，此后我虽仍不能全信了许愿的事但同去的遇事使得我极为歉意又感恩这许多年来祖父家人为我默默做过的一切。

这次为小儿子回家办周岁宴又适逢可去还愿，于是昨日父亲去置办了纸钱蜡烛线香等献祭的物什，今日一早我、弟弟和伯父堂兄们就驱车出发去了衡山。

细雨惆帐，春风遇冷，车上两代人几话闲聊，几画回忆，不过一小时多我们就到了进庙的大门检票口。虽是雨纷春凉但朝拜的人依然众多，排队买了几人的票我们依序步入了大庙的范围。

沿路的事物早已熟悉，所遇的人们不是在抚物求福就是在举香躬身，仿佛这里全是神异。身处在这样的氛围里终使人有些忐忑，似乎科学早已避退了四五里。我羞涩地随着众人做着一些应为虔诚的举动，随后又告诉自己做过才心安！

大庙正殿——圣帝殿前有一处较大的广场，两侧各设有一名为“宝库”焚烧炉，今日相对是淡季只开一处。来自全国各地的居士香客先向圣帝殿继而向四方朝拜默念后将带来的香烛纸钱掷向了正熊熊燃烧的炉口。做过这些后众人鱼贯而行进入圣帝殿，大堂哥叮嘱我进起左脚出则右腿且是男女相左，我执香随行。

大殿方正高拱琉璃挑檐，当中圣帝神像正经端坐使我不敢仰望，四周神像环立更显庄严神奇。各处神像前都簇拥着人群却没得其它时候的沸沸扬扬，每人都手中执香神态恭敬地等候着跪拜祈福，跪拜时亦只是默默地念念有词。

轮到我时我赶忙跪下，只是急切了些双膝竟撞击跪枕“咚咚”作响，我一时尴尬悄视旁侧却发现无人在意，我赶忙执香高举三揖三起正念颂佛。我不知他人向菩萨诉愿如何，我只知跪直于神像前心里默默地念着：菩萨！今次祈福所求无多，只诉应求之求。一是还愿祖父当年所请；二是惟愿我父我母我岳父母我妻儿及我弟之全家人平安康泰！万事如意！惟愿无多！诚请菩萨保佑！默念三遍后我方敢起身又再揖三次才走向两侧之神台。

两侧各供奉四位神祇，我们左右拜过后从圣帝神像背后大门至一较小广场，广场另一端正中为大殿区域后大门，沿大门左右各分布数间殿宇各奉神佛，分别为圣公、财神、注生、辖神、文殊、关圣、观音。我与弟弟正对后大门从左至右一一跪拜祈福后才发现由于人太多我们已与大伯堂兄们走散，只得电话联系回头至入时大门口汇合。

回程亦是有规矩的，来时拜过的神佛离去须再一一拜过，因此我们匆匆又一一叩首。临近大门时我们一行人又齐了身影，此时虽两手空空却心内希望，轻松了许多，欢喜交谈中我们再次冒着雨水出了大门几步就到了停车的地方，驱车回家。

我想祖父当年必不似我们如此热闹，只是一人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且独自那样经历了许多年，如今更是早已登了极乐远去了我们。何等的悲伤！夜里当我写着这些文字时却没办法言尽祖父为我还愿的恩情更无法说尽这种悲伤。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愿祖父安息！更愿亲人安康！国泰民安！

2019.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