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有一类黑天鹅事件比较典型,就是重大的科学发现。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重大科学发现都符合一个模式,有一点像哥伦布发现美洲,完全是意外的。
今天的好多媒体、人物传记写历史上科学家的时候一般会用一种比较常见的故事套路,说这个科学家天生某个方面具有天赋,对于好多问题跟普通人有不同的看法,很小就建立了对科学的兴趣,中间怎么克服困难,最终发现了对人类历史有深远影响的科学研究成果。
实际上大部分的科学发现都是出于偶然,当时的人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发现对后来会有这么大影响。在当时的人眼里,这完全是一只黑天鹅。
哥白尼当时提出了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写了本书,但是他不敢出版,怕引起教会的不满。一直到他快死了的时候,才把这本书公开。公开了之后教会根本没注意到,五年之后才发现的。这其实就是在当时来说哥白尼高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
达尔文发表进化论的那一年,学会主席总结学术成果的时候说这一年整个学会没有什么重大研究成果,这一年的工作做得不是特别出彩。他根本就没把达尔文的研究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发现。
宇宙大爆炸理论提出好多年来之后无人问津,直到1965年,贝尔实验室的两个无线电天文学家本来要做一个实验,天线收集到的信息老是有一些背景噪音。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个可能就是宇宙背景微波辐射,这就证实了宇宙大爆炸理论。这就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东西,后来的人给它再多的意义,它在当时也是一种偶然。
历史上也有出现一个新技术,当时的人对这个技术特别重视的情况。
计算机刚出来的时候,IBM公司的创始人托马斯沃森做过一个著名的预言,说整个人类可能只需要几台计算机就够了。实际上怎么可能只要几台计算机就够。
美国首次登上月球之后,有个泛美航空公司马上推了地球到月球之间的往返票。他们认为未来地球人会经常光顾月球,后来这家公司就倒闭了。
现在来看历史上这些伟大的人物,会觉得他们对人类历史做了特别大的贡献,在当时他们所处的主流的社会环境,这完全就是个意外,是随机事件,黑天鹅现象。
现在我们都认为历史是往前发展的,是有规律的,希望通过回溯历史能看透历史,总结出一个历史规律来指导我们人类未来的走向。
甚至马克思主义历史学给整个人类画了一个框,说人类社会就跟打游戏过关升级一样,一开始是原始社会,发展成奴隶社会,之后是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最后是社会主义社会。就好像说历史就是在我们意料之中,是我们人类不停推动着历史来往前发展。
实际上真正的历史更可能是被很多意外事件推动。发明那些技术的时候你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个伟大的技术,几十年之后它的重大影响就出来了,才开始说这个技术特别伟大。
这其实是一种我们对历史感知的错觉。我们认为我们能看清历史,但实际上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节点也发生了很多我们现在觉得无所谓的事情,上百年后可能会完全改变人类那时候的社会生存状态。
1 人类不能预测黑天鹅事件,一个原因是过度拟合。
这是一个数学名词。一个函数图像在坐标轴上,它是一条曲线,我让你预测一下这个曲线接下来会往哪个方向走。这时候一般就很难预测了,做一些改变可能就更好预测了。原先这个函数图像取值单位都是1,把这个单位扩大一千倍一万倍,这时候函数图像可能就比你刚才看到的要平滑得多了。
这就是过度拟合现象,你把太多细节扔进去,它会让你看不到事情的主要脉络。
你没法预测明天的股票跟今天比是会涨还是会跌,但是预测下一个月会涨会跌,正确率可能就高很多了。因为股市大盘上有日线和月线,每天就是上下波动的,你完全没法预测她第二天会上涨还是会下降。把每月的数据拉出来,整体是往上走或者往下走,就会比较明显。
赌马其实就是你押注,看看哪匹赛马能赢。有人研究发现影响结果的因素可能有88个。挑出十个来,让大家按这十个因素去预测赛马的结果,发现预测的正确率是比较高的。根据20个变量去预测结果,结果越来越不准确。
给医生的患者信息越全面,诊断的准确性并不是就会越高,反而会干扰很多判断。
逻辑感特别好的人跟逻辑感特别差的人,说话风格完全不一样。逻辑感特别好的人上来先告诉你,要做这件事分几个大部分,把大框架拎出来,再把每一部分要注意的细节强化一下。新手说话的逻辑是线性的,先干这个然后干那个,抓不到重点。这是因为新手容易犯过度拟合的错误。
我们现在觉得能看清历史的走向,是因为我们站在现在这个节点,往前看的时候关注的是重大的事件、重大的人物、重大的技术发现。当时的那些人是处于细节之中,看不清主要的脉络,我们能找到重点和脉络。
但过度拟合的毛病在我们身上也存在,在眼下这个节点,我们也处于大量的细节之中。所以我们预测不到未来会出现哪些黑天鹅现象。
2 还有一个原因,叫混沌理论。
就是说我们想对一件事情有一个认识,要来源于一套非常清晰非常简单的逻辑,但是实际上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变量非常多。它讲的是动态的系统,你如果只考虑一个点是不行的,绝对预测不了总体的情况。
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茨建立了一个模型,来研究天气的变化,可以预测几天之后天气会往什么方向变化。模拟的时候发现,有时候输入相同的参数会得出不同的结果。一开始他以为计算机算错了,经过不断的重复,原来问题出在参数本身。
参数是四舍五入的,保留小数点之后两位,一定会和原来有一些差异。这么一点参数上的差别就造成结果完全不同。
在这个发现的基础上后来就出现了著名的蝴蝶效应,意思就是印度有一只蝴蝶,只是震动了一下翅膀,经过复杂的变化,两年之后纽约上空可能就会出现一场飓风。蝴蝶效应本质上就是混沌理论。在一个复杂系统里出现一丁点轻微变动,未来都可能导致非常大的影响。
早期的时候能造成黑天鹅事件的那些变化太小了,我们根本就不会注意,所以等长成一场飓风或者形成一场金融危机的时候,你想避免,早就晚了。
从这个原因出发可以做好多延伸。混沌理论能解释一个现象,科学研究在实验室里用得好好的,放到人类社会里面突然就不灵了。就是因为把科学研究的成果直接应用到人类社会,往往都会出现很多问题。
科学家有一个简单的分级,按各个学科的科学性把各学科做一个排序。最科学的学科是数学,其次是物理,然后是化学,之后是生物,科学性最差的是人文学科。
数学丨最纯粹,跟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联,现实世界里的复杂性影响不到数学研究。
物理丨加入了很多实验,准确性上就肯定有一些差距,实验毕竟有误差。
生物丨生物体的个体和个体之间差异都非常明显,所以不如物理学上的结论准确。
心理丨研究的对象涉及到人类社会,变量就更多了。
人文丨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自圆其说,各说各话,没法说谁是绝对正确的谁是绝对错误的,既无法验证也无法计算。
但是很多人对混沌理论理解还是不够深刻。我去年见过一个留学生,他在美国留学,学的是数理金融。影响市场股票走势的因素有很多,他们就把好多因素提取出来,扔到模型里,模拟市场接下来的变化。
这个留学生告诉我这个东西特别先进,完全能预测出市场的走向。但股票市场走势怎么可能靠一个简单的模型造出来。
一个非常简单的模型,能把这么多复杂变量的市场上的所有因素都囊括进去,明显不可能。影响股票变化的变量有多少谁能说清楚。即便提取的是前1000个最重要的变量,那你怎么知道那1000个之外的因素不会造成一个黑天鹅事件?
除非你能做到把所有的因素全考虑到,然后全加进这个模型里去计算,不然它永远不可能模拟出真实的市场变化。
在这个模型之外的很多因素,发生变化的时候可能就像印度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一样,未来内引起整个金融市场上特别巨大的变化,而这个东西在你的模型里是永远不可能被发现的,每一次金融危机都是这么产生的。
经济学思维确实是一种非常好的思维,通过分辨利弊把人的决策过程往特别理性的方向带。可是传统经济学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它的基本假设都是不准确的。
现代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就是理性人的假设,就是它假设人都是理性的,大伙都想挣钱,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这个假设在市场上大部分时候是对的。但人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并不是市场上的所有行为都只考虑利益这一个变量。
如果有人长期买彩票,那毫无疑问一定是亏本的。前期可能中过一回,随着不断买下去,运气消耗完,到时候肯定亏本的时候大于中了的时候。这样还有长期买彩票的彩民存在,这就是告诉你经济学上理性人的假设是不完全成立的,我们很多时候就是不理性的。
比如你在大马路上捡到100块钱,回家路上钱又丢了,你其实是没赚也没亏,可是这时候你会更难受,甚至比丢了100块钱还难受。
人并不是只会去用理性计算的物种,人组成的社会也非常复杂。市场经济也是一样,不可能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模型模拟所有的经济现象。
虽然预测不了黑天鹅事件发生,但是我们可以预测黑天鹅事件带给我们的影响,有这么几个建议。
1 走极端。
比如投资理财,买过股票债券基金的应该都会填过一个表,金融机构要对投资者做一个适当的调查。评估一下你的投资偏好,风险型还是保守型,给你做一些建议。
有些金融机构建议你把投资分散开,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样基本上你所有的投资都投到了一个中等风险的金融产品身上。
塔勒布特别反对这种投资策略。按黑天鹅理论,你要走两个极端,要么极度保守,要么极度冒险。
如果你只是一般保守或者一般冒险,基本上你啥都得不到。因为黑天鹅事件要么对你有好处,要么对你有坏处,你所有的决策无非就是想办法扩大黑天鹅事件对你的正面影响,规避黑天鹅事件对你的负面影响。
你应该这么投资,比如85%到90%都投在安全的投资工具上,极度保守。剩下的10%到15%,你要投到极度具有投机性的事情上。
因为你85%到90%都是非常保守的,这就导致出现负面黑天鹅事件损害不到你的钱。那10%到15%就有机会让你搏一个翻好多倍的收益。
即便遇到了一个完全负面黑天鹅事件,完全损失掉了,那也不要紧,也不过损失10%到15%,这个风险对你来说是可以承担的。所以你一边承担了非常高的风险,一边又承担了非常低的风险,平均下来整体也处于一个中等风险的水平。
如果你直接投注能收益的,可能对你来说永远拿不到黑天鹅事件出现的时候带来的收益。正面的黑天鹅事件一般指电影、出版行业、科学研究、风险投资这些,能用比较小的损失,去换一个比较大的收益。
比如要出版一本书,那你的损失无非就是花点精力花点时间。假如因为某种没有预料到的原因,这个书突然一鸣惊人成了畅销书,接下来的收益就不可估量了。
2 不要去寻找特别精确或者特别局部的东西。
比如为了挣钱,比如为了买一套房子,这种太具体的东西不会提高你抓住正面黑天鹅事件的概率。你应该努力工作,让意外进入你的生活。
有些人写博客写了十几年,但是是没有收益的,大部分人理解不了。但是一旦坚持这种长期的策略,你就会发现他的写作水平变得非常高,可能就具备了一些能力。
比如说他特别会讲故事,讲得深入浅出非常动人,他也知道网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写作结构、叙事结构,喜欢什么样的传播点。
很多著名的平台可能就会找他开专栏,付费买文章,有些著名的出版社可能帮忙出书。这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坚持了十几年去干一件事,可能没有具体的收益,一旦爆发出来,它就是一个黑天鹅事件。
3 要想办法抓住一切机会,或者任何看起来像机会的东西。
很多时候好运降临到头上,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个好运。假如你是一个作家,我是中信出版社的大出版商,我来约你稿,这时候你不管手头有多少工作,想办法取消原先的计划,抓住跟中信出版社合作的机会。
这个出版社是大出版社,错过了这次机会很可能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而这次机会,是有可能给你带来未来的正面黑天鹅的一个机会。
很多人说年轻人要去北上广打拼,因为机会多。确实北上广产业结构上比较成熟,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黑天鹅式的机会特别多。说不定哪天你就能碰上了,只要你一直在努力地做准备,准备得够充分,那么你抓住正面黑天鹅的机会就比你在三四线小城市肯定要多。这就是去北京上海这种地方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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