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白,我想问你个问题。”
老三给我发这条突兀的短信时,我正在四川一个小县城的路边和小伙伴们啃着烤串,一脸的痘痘在半个月麻辣川菜的助攻下呈现出毒气攻心般的惨状。
我那口王老吉还含在嘴里没咽下去,心里就粗粗YY了下:靠,这货不会是要表白的节奏吧?
我随手把烤鸡翅丢回盘子里,按耐住忐忑的心情胡乱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回了两个字:你问!
我特意用了感叹号,以表现出“放马过来”的豪情万丈,顺带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看悠闲的过路人……我盘算着老三跟我称兄道弟这么久,要真表白怎么办?甚至,我开始往“拒绝的措辞要如何拿捏”这种策略性问题上靠拢,以图能预见性地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可能是江苏和四川隔得有点远,也或许是蜀道难,老三的第二条短信在大约三十秒后终于出现:如果我说我是同志,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狂松一口气,重新抄起桌上的鸡翅啃起来,忿忿地想,老三明知我腐腐的,居然到现在才把这事儿告诉我,没义气!伴随着脑海中呼啸过一大波草泥马,我又想,吓死小爷我了,幸好我是个姑娘……
于是我油手一挥,抓起手机回了两个字:废话!
这一次,江苏和四川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十秒钟,老三回复:真好,又少失去一个朋友。
此刻,我精湛的演技超常发挥,整个人淡定得仿佛要立地成佛。我慢悠悠吐掉一嘴的鸡骨头,继续与小伙伴们谈笑风生,然后忍不住学着四川话的口音,扯着嗓子问:“老板儿,有啤酒嘛?”
哼,不要误会!我主要是认为,王老吉喝起来的那种情怀配不上天府之国牛轰轰的天地灵气……
2.
大一,偶然上到同一门课,我认识了老三。老三长得一般,单眼皮,架一副黑框眼镜,身高180以上,笑起来很像个隔壁的无公害大叔。
在发现老三是勤奋刻苦,多才多艺,堪称励志的学霸典型之后,我为了期末考核,本着抱大腿的心态凑了上去。
没想到接触一阵下来,这厮也是个极品二货,不仅自带优柔寡断的属性,还在逐步的交流当中把我当成了吐苦水的对象。
老三拖着我在操场溜圈儿,讲述他那痛苦的初恋时,我那叫一个肃然起敬!于是背负着一种神圣的,被信任的使命感,我和老三成为了好基友。
在我看来,老三绝对是个痴情种,他会在周末横跨祖国四大省,来一场约会或是在争执后第一时间哄回女票的心。他问我,对方一直反反复复闹分手到底想怎样。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体贴和付出,对方不领情。他说他买了奶茶零食等在宿舍楼下,却换来对方一个不情愿的表情。
我傻兮兮地说:人家小姑娘还小,对你这种大叔级别的男票,可能觉得hold不住吧……
后来某天,老三顶着一张瘦了一圈的脸和一头新烫的卷毛跑来跟我说,他失恋了。我并没有细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狗血的猜忌、年龄的差距、反反复复的纠缠和拉不近的地域阻隔,不仅无法再令爱情停留在保质期内,还将彼此折磨得血淋淋,连最后一点点情分也化成了彻骨的仇恨。
那时,冷笑扭曲了他的脸,愤怒和痛苦像是丑陋的枯藤勒在他身上无休止地汲取着养分。他像变了一个人,恶狠狠地对我说:老子将来就要当X市的官儿,把他们家强拆了,一分不给!
当时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但老三执拗到这种地步也真是伤得透了,爱得醉了。
考虑到老三正在气头上,我一把撩起袖子,机智附和:一句话,我去给你当打手!只要你那是还记得有这么号人就行~
他忽然酸溜溜地嘀咕了句:老子才不会记得!
我舒了口气:对嘛,不就是妹子嘛,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时间有最好的疗效,过几个疗程疤就淡了。再说,异地恋太苦,你下次找个近的,我也好帮你把把关不是?
他忧伤地瞥我一眼,压低声音闷闷说了句:那是我初恋啊。
我一听,立马辛酸地踮起脚,无视巨大的身高差,大义凛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我讲一下我的初恋让你开心开心。
大三,老三已基本走出初恋的阴影,证据是——
当我随口说起“强拆房子”的段子时,老三和我一起笑成了傻X……
我当时一根筋以为老三的对象是女生,还暗搓搓地想给他介绍妹子这种事,现在想想也蛮销(dou)魂(bi)的。
3.
大四,老三本是一腔热血要考研的。
可是问题来了,他又恋爱了!还是不动声色的那种,事先没给我透露一点儿风声!
爱情得意的他还跑来跟我说:你就是太强势了,不然肯定很多人追的哇。
我一记白眼甩过去:我的温柔,你们不懂!
他得瑟道:哥哥是过来人,经验怎么说也比你丰富。
我反问: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要强拆人家房子的?
他哈哈大笑:往事不要再提好嘛?
有一天,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小白,我决定不考了。
我大吃一惊,愤愤道:你TM忘记吃药了吧!你都准备半年了,现在放弃不是搞笑吗?你的理想被狗啃了?
他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两眼顿时温柔而深情起来。我一看,苗头不对劲,立马追根究底起来。他在我的逼问之下,终于开口:我家那位不是才大一么,我想说我先工作两年,等到那位毕业,我不就有经济基础了嘛。我现在得为我们的将来考虑,考研的话,以后也可以考虑在职读。
我捂住被爱情光芒晃瞎的双眼,无奈感叹:我勒个去!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把你收得服服贴贴~~难不成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他得意一笑:是啊,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
他:业余学的国画,书法也不错,会弹钢琴,会下围棋,家教很好。
我:呵呵……人生赢家,你好。人生赢家,再见!
4.
从四川回来,我把老三拎出宿舍。宿舍大门外的路灯用昏黄的光在老三的脸上打下落寞的阴影,一个180的大个子就这样立在我面前,微笑着任凭我数落,双眼几乎弯成一条线。
我:明明是小男票,你还来找我做知心姐姐,探讨什么女生心理,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其实他们的心理很多时候和女生很像的嘛,所以就找你支支招咯。
我:我那么掏心掏肺,你还把我蒙在鼓里!我当你兄弟,你当我傻比啊!
他:我傻,我傻比行了吧……现在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我很怕你跟别人一样用变态的眼光看我,毕竟,我真是拿你当自己人的。
我一愣,妥妥跑题:你还告诉别人了?
他苦笑:嗯,只告诉了几个关系特别好的,不过有两个就接受不了……所以,你懂的。
我仰头注视着老三,看到那黑框眼镜后面的小心翼翼,只觉那像一根锋利的刺,扎在我心里,扎得我替他憋屈,扎得我心酸心疼。幸而天色暗了,我那尴尬的表情才藏得住。
我故作轻松地吼了句:NO ZUO NO DIE~下不为例啊!
临近毕业,老三工作定了下来,不赖,地方编制内。
为此,我曾玩笑着给他拟定了一条成为强拆专业户的人生仕途路线,结果被他吐槽说:一个破梗你用了三年,敢不敢换点儿新的?
就在我深觉老三朝着自己的人生目标迈出了一大步的时候——他又失恋了!
我扶额骂道:尼玛!你哪来这么多恋可以失?分点给我行么!
他看了看我,没有露出从前那般的悲伤神情,而是默默牵起嘴角,自嘲道:我们这种人的恋爱,本来就很难长久的。他厌倦了,我再纠缠下去也只剩互相伤害。就像我和初恋,分分合合闹了那么久,结果还不是彼此恨到老死不相往来。那样太累了,不想来第二次。
我一时语塞。
眼前这个大个子仿佛在一夜之间成熟得超乎我的想象,而且炫酷到根本停不下来!
良久,我问:那你现在的打算是?
他耸耸肩,笑道:不急,先好好工作再说,家里对我的期望也挺大的。
5.
看着老三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我除了在一旁插科打诨,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能得他始终的信任,是我的幸运,也算未辱没了友谊二字。
毕业之后,老三从外地来看我,我们一起去吃必胜客。
我一手举着披萨,一手端着奶茶,贱兮兮地问:最近有没有小正太一波波扑过去啊?
他朗然一笑,煞有介事地说:有啊有啊,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我。不过你重口惯了,小鲜肉什么的,要不要介绍给你?
我把眉一挑,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句:性别不一样,怎么在一起?
终于轮到他无语!
我们都要拼尽全力去寻找传说中的幸福,尽管岁月终将趋于平凡,生活也会激情不再,但那时,我愿你已娶到一个安稳的男孩子,有娴静如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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