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文学家欧阳修说,他这一生喜欢读书,由于公务繁忙,所读之书,大多在枕上、厕上、马上,所写的文章也大多是在枕上、厕上、马上得来。
很多人说平时忙于工作,忙于应酬,没时间读书,好不容易盼到了节假日,终于可以清闲下来,腾出整块时间专门读书。对于这种读书理论我持严重的质疑和否定态度,第一,我不相信一个人的工作,忙得连读书时间都没有的程度。第二,我不相信一个人平时不读书,熬到宝贵的节假日,真能坐下来静心读书。
我个人读书是从来不分平时或者节假日的,自从研读儒家经典后,真正用于读书的时间反而大幅减少,更多时间用于思考和记录。一句《论语》,短短不过数十字,正常人一目扫过便可读完。但这种“读”完全没有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耗费百倍乃至千倍的时间去思考。
小女初中一年级语文寒假作业,要求据笛福的《鲁宾逊漂流记》写20篇,每篇200字读书笔记,不知如何落笔,便向我求教。
我日日写读书笔记,自然略有心得,便教导她采用“提问法”撰写读书笔记,就是在读书过程中不断给自己提问,再从书中寻找答案。比如:鲁滨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随船队出海,出海后遇到了怎样的经历,他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才到达孤岛,到达孤岛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他在孤岛上第一个家情况如何,他几次搬家的原因是什么,他在孤岛上获取的第一份食物是什么,猎杀的第一只动物是什么,每一个问题都需要在仔细阅读原著中寻找答案。因为带着问题,阅读就有了明确的目的性,阅读时就会时刻关注问题所涉及的内容。
因为有了问题,一部看似厚重的书本就被问题分解成若干个部分,我再教她无需贪多,每日里如厕时读三五页,睡前读三五页,外出坐车时读三五页,如此坚持,也不过一周时间便读完了厚厚一本书。这样琐碎时间的读书方法,远比拿出一整块时间读书,记忆得更深刻,研读得更细密。
当然,整块时间阅读的乐趣,在于深度阅读沉浸其中的快感,完全达到忘我的程度,对大脑皮层的刺激更强烈。这样的阅读最适合消遣与娱乐,而不适合做研究。
上午开会,下午修改主题活动文案,抬头看看时间还早,利用晚饭前一个小时的空闲,便可以研读一句《论语》。
碎片化的时代,需要碎片化学习。
李泽厚先生在《论语今读》中,将《学而》第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与最后一句“不患人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放在一起解读,认为“人不知”就是他人不知道自己,不了解自己,是中国知识分子面对的“求名”的困扰。
李先生的理论一句,是人在面对名与利时的态度。他认为像孔子那样的智慧古人,虽不注重物欲的满足,但对于名誉,名声的追求,还是毫不掩饰的,并以此认为求名是知识分子人生寄托所在。
这种理论依据,源于与孔子同一时代的左丘明,《左传》中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一个人在世上的功德业绩可以分为三种层次,最高级的层次是建立伟大的道德,其次是建立丰功伟业,最低一层次是著书立说,留下著作,建立某种理论学说。
持有这种理论者大有人在,唐朝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对德、功、言三者分别做了界定:“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这是三种足以让个人“永垂不朽”的功德,其中“立德”有赖于社会公论的评价,“立功”需要跻身官场有所作为,两者都需要借助外力得以实现,不是个人主观意志能够达成的,唯有第三种“立言”可以。
我可能无法建立伟大的道德让后人瞻仰效仿,也可能无法建立丰功伟业留给后人,但作为一个书生,一个读书人,通过个人研究留下文字,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于是,历朝历代的文人都以“立言”为第一要务,以求名声不朽。
但是,按照这种理论来解读《论语》中的“人不知”,来解读孔子这个人,显然是不科学,不严谨的。
第一,孔子自称“述而不作”,孔子生前并没有专门撰写一部专著以求后世留名,他谦称自己是先贤圣人的传承人和布道者,也从未想通过“立言”来实现个人理想抱负。
第二,孔子一生都在努力追求通过现实施政,成为当权者或者影响当权者来实现个人的政治抱负,这明显就是“立行”的表现。
第三,孔子从来不曾排斥和抵触物质财富的获得,他说如果富有的目的能够实现,哪怕是给被人拿鞭子,赶马车这样社会地位不高的工作也乐于从事,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孔子的人生目标是现世的,现实的,具象的,可以物质来度量的价值标准,而绝不是李泽厚先生所言的“后世的虚名”。
站在历史的真实角度,对孔子进行研判,我否定孔子旨在追求名。那么,“不患人不己知,而患不知人也”的正确解读应该是与“无友不如己者”相对应的,他旨在教育弟子,不要因别人不懂得,不了解自己的优点,长处而苦恼,而要忧虑自己不能从别人身上看到优点和长处。
看人看优点,看我看缺点。你从他人身上发现和挑剔一百个缺点,也无法增加自己一个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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