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京天虽晴仍有一丝凉意，我坐在病榻前仔细地注视着卧躺着的母亲，再过一会儿母亲就要上手术台了。我心里忐忑但又故装作没事的样子，母亲伸手从左侧的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递给我:"力儿，你帮我保管着，等我出来再还给我！"大城市看病历来是拥挤的，我和母亲是几天前从老家昭通到北京几经周折才住进了这家医院。母亲进了手术室，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了好几转才落下来，心里忽然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记得我们兄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母亲个子很高，做起事来手脚麻利勤快。偶尔闲暇休息时，捡到一张旧报纸或是一本旧书便开始喃喃自读起来，遇到不懂的字就会问一旁的弟弟:“这字怎么念?”弟弟总是反应很快地回答出来，母亲也总是欣慰地笑了。其实母亲很渴望读书，听外婆说她儿时成绩很优异，后来因为兄弟姊妹多家里负担重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童年的遗憾使她更明白读书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因此母亲再苦再累只要是涉及读书的事情对我们兄妹从来都是鼎力支持。我们读书也很用功，在她培育下家里出了一个地震专家、一个公务员、两个公司职员。母亲出生的年代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童年和少年又碰到了文革动乱，后来结了婚有了我们兄妹，便把所有的心血和期盼都寄托在我们身上。她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印象里向来不会在困难面前服过软。那时家里负担很重，要同时供养四个孩子上学，记忆中母亲烧得一手好菜，开始是在农村种地，后又辗转到城里摆小吃摊，再后来去开小饭馆，生意一直红火，就这样一步步把我们兄妹拉扯成人。现在我身为人父也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但母亲用行动告诫我：人只要坚强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读书时的苦闷单调、生活中的逢场作乐、工作里的人情世故，每每也有抑郁情绪的时候，而一想到母亲无形中会给予我一股走出低谷的力量，在物欲横流的环境中四处漂泊而没有迷失自己做人的本性。
母亲是个直性子且坦诚的人，可能是生活经历坎坷多的缘故，只要内心认定是正确的事母亲嘴上一向不会软口。还记得我读初二时，一次一位饭客大意落下了一个提包，里面大概有两千多元。事后饭客焦急地回来找包，母亲半开玩笑地说：“你的包摆在我这里一辈子都在的。”饭客连声道谢：“大姐，这是公司进货款，今天你算是帮我大忙了！”母亲淡淡地笑着说：“小事情，以后要小心咯！”现在我们兄妹各自成家立业，搬出了原来的家，偶遇工作忙碌时一个月才见一次面。母亲比过去更爱唠叨了，作为儿女我们也明了她是盼着儿女像以前一样都陪在身边。“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也许这是人与自然界共有的规则吧。
等待在手术室外的两个多小时感觉特别漫长，我忍不住拆开了信封，里边有两张存折和一封信，歪斜支离的字迹，一笔一画，明显是母亲事先写好的“妈妈辛苦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们，以后要是妈妈不在身边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踏踏实实做人……”母亲的教导没有华丽语言，她用实实在在的行动，用农村妇女的质朴、善良、勤劳和坚毅品格去教育感染着我们兄妹，这封珍贵的家书我们会传承给下一代，带到今后的生活与工作中去，做一个母亲所期望的人。
母亲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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