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

我是一个乖巧听话又学习优异的女大学生，专心致志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攀附不趋势，我只是坚持自己的初心，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成为自己最初讨厌的样子。

也许是由于在一所财经院校就读的原因，学校里面总是弥漫着一股很浓烈的资本主义味道，我身边有很多的同学已经开始买股票炒股，有做投资性交易的，我也在学习这方面的能力，毕竟学会独立更生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在大学你会发现一件事：有的活动，你虽然不想要参加，可总是有人三番五次的拉你去参加，你开始不好意思拒绝，以至后来拒绝不掉，你甚至偶尔会陷入愤怒绝望之中，特别希望有一个彻底解决的方案。

同学K就是骚扰我最严重最多的一个同学。他其实长得也还挺高大帅气的，只是他的黏糊劲儿，尤其是那种甚至超越了男朋友的黏糊劲儿，有时候会叫人觉得特别特别的恶心，想要呕吐。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我深有体悟。

K每次都是微信QQ短信电话连续炮轰，即使我已经明确告知我不想参加他要我参加的活动。每次在图书馆学习不到两小时，他就会出现在我的旁边，我整个人在图书馆后脊背一凉，看到了鬼一样。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年半了，我特别希望有一个结束。

K也有给我表白过，但是我明确拒绝了。之后就是我上述所说的长达一年半的骚扰。我现在觉得他不是人品或者道德有问题，而是脑子有问题，是有病，希望早点被发现以开始治疗救治。然而有一次在蛋糕房外面，我听到了惊天大秘密，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人渣，我有义务来治治他。

K和一个同学在蛋糕房里买吃的，我正要掀开门帘进去，听见那个同学说，你还是放弃吧，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搞到手的人，换一个吧，对你而言轻而易举，K说，我还从来没有失败过，不会在她这儿有失败记录的，我一定把她搞到手，糟蹋她，羞辱她，让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她那永远骄傲的令我切齿的头颅，然后再开始我的下一项计划，下一个看似骄傲的女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进了宿舍，在宿舍思考了整整一天。我将一盒安眠药都倒进了一瓶饮料里面，在桌子上放了一把擦拭干净锋利的水果刀，上床睡觉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背好饮料和水果刀，离开宿舍。

打开宿舍门，一股微凉之感侵袭而来，是我喜欢的夏日清晨的明朗透彻。K还是像往常一样等在外面，我说，我们去公园转转吧，明天就是暑假了，会有一个多月见不到。他欣喜若狂，听见公园两字，还以为自己禽兽般的想法就要实现了，也没有关注我今天是有多么的反常。

公园里只有散步晨练遛狗的人，感觉到太阳快要出来的热熏的时候，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焦躁了很多，就像我平静如水的内心开始泛起了波浪，渐渐的，开始是浪潮来袭，还没有等到汹涌澎湃的时候，K带我走进了一处幽静隐蔽的小树林。

我跟在K的后面，走得林子深处的时候，K转过身来，朝我伸过来他那恶臭令人呕吐的嘴唇，我佯装迎合。他得逞了。在碰触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就已经开始汹涌澎湃了，但是我的装成开心和小不情愿，我在寻觅时机。他肮脏的大手要伸进我的上衣里面了，我没有阻止他，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我说，K,我们不要这么急。然后拉着他席地而坐，自然而然的拿出两瓶饮料，把做了记号的一瓶递给他，自己率先喝了一口，对K说，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来好不好。K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一半。我的内心开始一半平静一半汹涌。

K直接翻起身来把我按在下面，各种焦急的动作，现在的他简直比禽兽还要禽兽。我闭着眼，等着一切都安静下来的那一刻，我在享受着这平静前的暴风雨。突然一切的动作都停止了，他倒在了我身上，我睁开眼，推开他，穿好衣服。拿出昨天准备好的水果刀，双手用力，插进他的心脏处。

抓起书包，仓皇而逃。

回到宿舍，惊魂未定的我拉起早就收拾好的箱子，早早的去车站等晚上的火车，赶回家去见父母最后一面。晚上在下铺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睡着一小会儿就被噩梦惊醒。拉开帘子看向窗外，黑魆魆一片，偶尔有灯火闪烁，仿佛鬼火。回过神来，坐在床上难以入眠，周围是其他乘客熟睡的呼吸声，安详而甜美，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这样睡觉了。

那一瞬间，在午夜的火车上，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杀人了。

天亮的时候，火车到站，我差点被光亮刺伤了眼睛，这俨然已经不是我的白天了，不是我所热爱的夏日清晨了。

哦，不，是我，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踉跄着回了家，在家里如僵尸一般躺了两天，给爸妈说学习太累了，他们也就没有过分追究。在家一共待了三天，然后说和同学约好了出去玩，就拉了小行李箱出门了。

我乘着飞机连夜到达了上海，凌晨的上海也有着璀璨的光辉，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找了个酒店把行李放置好，出门去找吃的。

在一个早餐店里吃了没有味道的早饭。步行去黄浦江看日出，整个人精神恍惚，却不知黄浦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近。走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有丝毫的饿意。我坐在那儿看了日落。凄美壮观，适合送行。然后打的回了酒店，在酒店吃了泡面就睡下了。

K来找我了，本来想说对不起的，可是看见他那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愤怒至极的样子，我说，禽兽，你活该。

然后在深夜一直坐到天亮。第一次发现原来很久不睡觉也不是很累。

第二天去以前想去但没能去成的地方转悠，虽没有心情，但是需要仪式感，我不是一个喜欢一直待在室内的人。

中午的时候，辅导员给我打电话了，我直接挂了，然后是爸爸妈妈，连续不断地打。我终于没有了转悠的心情，回酒店了。柜台服务员仿佛用一种恐惧而又怪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我在心里苦笑，这之前我是一个多么骄傲而又优秀的学生啊。

天还没有黑下来的时候，我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警察们拿着枪和手铐，看见淡定的我，他们脸上一片讶然，大概很少见到我这样的犯罪嫌疑人，还是此次事件唯一的犯罪嫌疑人。他们押着我离开，连夜送往案发本地——北京。

接机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胖子，还有几个跟随的刑警。胖刑警问了我一句：“人是你杀的？”我说，嗯。然后一路一句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

他们押送我到了公安局，在进到审讯室前，那个胖刑警对我说 ：“即使是你说的你杀了人，我也不能全然相信，那样的话，刑警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我看到他大腹便便的样子觉得很恶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装作是神人一样，这种人最叫人觉得厌恶，就像是丑角一样的存在。

审讯室的大桌子放在我的面前，我说，能给我点吃的么，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们的进程有点慢，再不出现我就要被自己给饿死了。他们给了我一碗面，那是我自杀死K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吃完就是审讯了，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犯罪经过，还反复思考有没有什么遗漏，事实证明，我说的很详细，完美的像是不需要刑警的存在。那个胖刑警在我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还是说，这不可能，太容易了。旁边一个女刑警说，我还想期待着您给我们挖掘出一点新的东西呢，可惜的是她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您就不用掺和了。然后她命令手下带我去了。我庆幸事件可以在这位干练的女刑警这儿早点结束，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已做好接受的准备。

家人请求见面，警方那边同意了，我拒绝了，见到我现在这样，仿佛老了好几岁的样子，爸妈一定会更加心碎，这辈子，是我这个女儿没有做好，下辈子我一定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在公安局待了三天，我就被移送至检察院，可能事情过于容易，检方也没能找出什么新的东西。下一站就是法院了。我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在法庭上，我见到了家人，爸爸妈妈比我更加憔悴，他们仿佛一下子进入了老年，“对不起，对不起，”自杀人之后，第一次，眼角湿润，想要哭泣。我说不清自己的心绪，是愧疚，是恐惧，是反悔，还是迷茫，持续这么多天的空洞，实际上是不敢面对自己杀人的事实。

我没有同意找律师，也没有在法庭上说过多的话，宣判很快。念在我认罪意识较好，但是犯罪情节严重上，判处无期徒刑。省察带我离开，我看到母亲已经晕厥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天我就和许多犯人一起被押往监狱，那将是我余生所在的地方，这是我早些年绝对没有想到的。

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离了我依旧不变的夏日喧闹。不知监狱高高的围墙内有没有蓝色的天空。

我已经开始麻木。

监狱生活慢慢展开帷幕。

我住在一个八人一间的监舍，我床铺是在靠门的一个下铺，刚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我，七个人都在忙着织毛衣，我悄悄收拾东西，狱警告诉我明天我也需要参加劳改工作。而这之前我根本没有干过针线活。

晚上躺下来的时候，就听到她们悄悄的谈话声。她们说自己的手多么疼，说还有多久可以出去，那一瞬间我稍微松了口气，她们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都是坏人。

我要有多久才能出去呢？我前些年一直幻想的未来的模样难道就是现在这样么？原来人生的变故真的是想象不来，也承担不来的。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们就被叫醒了，洗漱吃早饭开始干活，由于我们狱舍是专门织毛衣的，我也必须得开始学习织毛衣。每天的工作量都是规定好的，要是没有完成的话，就只能自己加班。到饭点的时候，通过门口的小窗，狱舍长会拿进来我们的饭菜，每人一份，后来我发现除了监狱里面提供的饭菜，还会有别的吃食，那就是私下买卖来的，监狱里面的买卖会比外面相同的买卖贵很多，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参加，监狱里当然是靠凶狠程度来定性有权有势的。

我们的狱舍长是一个个子很高块头一般短头发但眼神冷峻的女人，她会给我们每一个人分发饭菜，也没有在第一天难为我。原来那只是她们对于新的狱友的欢迎礼。后面的很多天，她们随意的吃我的饭菜，随意的欺负我，幸好我没钱，她们也欺负我不到哪儿去。

直到我在监狱里面待了两年多，有两位狱友出狱，我也算是老人的时候，她们就不怎么欺负我了，虽然我依然是年龄最小一个。当初进来的时候，她们也有问我是犯了什么事儿才进来的，我说杀了人。她们都啧啧啧的摇着头，似乎她们是干了什么好事才来的这里。我的上铺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奶奶，几乎每天说话不到五句，她是在三十多岁的杀了她的丈夫才来的这里。无儿无女。她说自己已经不知道这是哪个世纪哪个年代了，她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会不会就是我暮年的样子？

刚开始织毛衣的时候，我根本不会拿针搭线，每天都要自己加班到很晚才能完成，成品还老是被批评，被打回。每天都累的要死，然后沉沉睡去，我开始不做噩梦了。

可能让犯人劳改疲惫着睡着也是管理的办法，不然每天无事可做，思前想后，晚上就不断地做噩梦，以至精神崩溃而死。

爸妈会每月来看我一次，我也终于有勇气面对他们了，他们会避而不谈杀人的事，问问里面的生活，我告诉他们要好好吃饭，我会出来的，虽然自己也不很清楚是什么时候，但我已经开始努力劳动争取减刑了，外面的世界，我开始重新渴望了。

有一次，那个胖刑警来看望我，我大吃一惊。他变得瘦了一点点，但是却也沧桑了很多。他说了很多，说怪自己没有能力，才让我们这类人在里面受尽苦头，他也说，让我再坚持坚持，等到我待够我的罪恶适合的年数时，他就一定能找到令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证据。我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这个刑警疯了不成？我看有这种趋势。

后来他又来了好一次，问了我详细的经过，一点一点，比如说，杀人的确切位置，安眠药的颗数，水果刀插的深度，离人群的远近，等等。我也鬼使神差地统统告诉了他，也怪我，记得过分清晰，能完完全全的说出来。

我现在就是在这里赎罪，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起了杀心，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千种万种，我当时不该那么冲动，那么意气用事。对不起，K。

工作完成的早的时候，我会停下来思考，如果，如果，将来可以出去的话，我应该干点什么，又如果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怎么办。监狱里的人生，真的，活着，却没有人的样子，如机器一般。胖刑警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来了，我都快要忘记他说的话了。

他一年没有来了，我想也许是已经被送进疯人院了。也是，天天想着让杀人犯出狱，没有疯掉才怪。

我感到庆幸的是，在监狱里面是可以写字的，我每天都会记日记，虽然离开监狱的时候会被要求烧毁，但是像我这种不知未来的人，也就不在乎这些，如果有机会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我才不会这么在意几年的日记，记在心里就行，写字，是为了预防出狱后与外面的世界完全脱节而把自己逼向死路。我记得第一个狱友出去的时候，就撕了她三年的日记，边撕边流泪，流完泪后，转身离开，那时候，真的在内心祈祷她以后可以好好做人，明媚的生活。像是在为自己祈祷一样，虽然除了杀人这一件事，其他事上我都还是善良的。我是个好人，可就是毁在了那一件事上。

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又过了一年，事情开始有了戏剧性的转折，我被传出庭旁听。原告是胖刑警，被告是那位当初负责我的事件的女刑警。

胖刑警拿出了许多资料，以及人证物证，告女刑警多年来杀死几十多人，就为了报复社会，而这么多年没能被发现，皆是因为有杀人犯自己自首，警方没能展开更多的调查。

由于罪责严重，女刑警被判处死刑，她开始哈哈大笑，疯子一样，原来她才是那个疯子。

然后法院开始对我进行二审，我已经头脑模糊，只听到了审判结果：由于被告人故意杀人未遂，本应按照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可是由于警方的渎职，决定判处五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被告人已服刑五年零三个月，剩余三个月有期徒刑。

我又被移送至监狱，没有向任何一位狱友透露我的情况。我开始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勤快，努力工作，几乎一天就可以完成两天的工作量。

我由于表现良好提前出狱。监狱外面的光亮都那么刺眼，却也温暖，不像杀人那天逃亡回家出火车站那般只有刺眼。在这寒冬我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世界的样子，如此陌生。

爸爸妈妈跑过来，拿了衣服披在我的身上，长久地拥抱我，然后我们上车，回家去了。家里不一样了，家具有变化，墙也重新粉刷了，邻居也换了一家。我的房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们在等我回来，这五年多，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等我回来。我的鼻子酸涩，长久的抱着爸妈，你们的不孝子，回来了。

爸妈请了几天的假，在家一直陪我，我每天吃好多好多，看好多的新闻，五年多的时间让我稍微有点与这个世界脱节。我为爸爸妈妈各自织了一件毛衣，这是我在监狱里面学会的唯一的事情。试着联系了大学同学，有好多已经删除了我，也是，出于对杀人犯的恐惧。我自己犯的错，终究是要自己来弥补的。也联系到了几个同学，当年同系的同学有的在读研，有的出国深造，有的已经成家立业，大家都活的平静且美好。只有我，似乎还是当初大二的我，却也不是当初的我。今天的我永远不会是明天的我。

爸爸在一个下午跟我聊了那件事，只有提出来才会有解决的方法，并不是避而不谈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把事情林林总总全部告诉了爸爸，爸爸表示了对K的抱歉，但也很温柔地教育了我，他说我应该把事情告诉他和妈妈，或者学校里面的老师，起码大家都会帮我，不然自己一个人最后很可能会走向死角，走向对方和自己的毁灭，我差点走向了那一步。我答应爸爸以后发生我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的时候，我一定会向爸爸妈妈求助，再也不会一个人胡乱冒险，不会冲动行事。这次的事件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教训。

爸爸说我应该去拜见一下那位胖刑警，W先生。

W先生在我入狱之前就已经开始从事型类似事件的处理了。他怀疑是女刑警在背后操作，杀死那些被人蓄意杀害但没有丧命可以救活的被害人，与法医联合，将刑事案件处理的极为简单的凶杀案，自认为是杀人犯的被告也就只能锒铛入狱，此案件也就很快结案归尘。我就是这之中的一个被告。我是被告人也是受害人。女刑警处理事情极为谨慎，还有作战团队为她效力，想要找到犯罪证据极为困难。W先生也是费尽心力，耗尽将近十年的精力暗中追查此事，奈何每次此类事件的侦查权都会兜兜转转到达女刑警的手中，W先生就不能够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我才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去监狱问我那些问题。因为在我入狱的那段时间，又有几起类似的案件的发生。

也许是应了那句古话：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皇天不负有心人，W先生拿到了可以给女刑警致命一击的证据，有了突破口，后面的证据就很快地浮出水面。在我写完第四本日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了战争，连续的战争甚至差点威胁到了W先生的儿子，幸好事情有了好的转机，做伪证的法医出庭讲出了所有的事实，像爸爸说的，可能是做的事情太多，噩梦太多，已经快要崩溃了，最后良心发现，想要拯救一下自己。无论如何，在这一关头，我感谢他，我感谢他这时的勇敢，但对于他这之前犯的无数的错，由他自己的后半生来偿还。

和我一同出狱的还有几个人，我永远记得他们在狱门打开看见外面的阳光时，脸上闪耀的光芒，这是重生，对于我们每一个人。

我在一个午后拿着爸爸给的W先生的地址去找他。

门铃刚刚按响，就有人出来开门，W先生笑脸相迎。我对他说谢谢，拥抱他，他其实并不很惊讶，也是，我应该不是唯一个来访的人。我们聊了很久，他说在这期间爸爸妈妈也帮助了他很多，人力物力财力方面都有提供帮助，我更应该感谢家人的支持。他说自己在事后又私自调查了K的尸体，发现真正的刀口要比我所说的刀的深度深得多，也就是有人后来又使劲插了一次水果刀，而且他去医院问过医生，我所放的安眠药的数量根本就不会在短时间内致死。也就是我在蓄意杀人未果后被诬陷，而自己却完全不知道情况。然后他详细说了相关的事情。聊到晚上我们出去吃了晚饭，挥手告别。

在家待的时间很长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总不能一直靠着爸妈生活。

有一天，W先生联系我了。他问我有没有找到工作，需不需要他帮我找一份工作，我就说再等几天吧，我有联系几家公司，没有结果的话，我就会寻求他的帮助。我打心底里感谢W先生，他是一个真正的为社会做服务的人。

在我投去的简历被一一退回的时候，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W先生的身上。

W先生所说的工作就是去一个在上海的大药厂上班，因为是生产先进的新型的药剂，工资待遇会比较好。一听是上海，薪资还比较好，我很为之心动。

第二天我就动身去往上海，拿着W先生的介绍信。

是一家很大的制药厂。我负责的是会计部的相关工作，因为大学学习的就是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每个月都会把工资的大部分寄回家。爸爸妈妈该有多么开心，他们的女儿终于要走上生活的正轨了。

工作开始变得熟悉后，我的闲散时间也变多了，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我们制药厂的，来自河北的一个大男孩，M。

关系稳定以后我们开始同居，打算冬天的时候带他回去见父母。我把生活过成了平平淡淡的小幸福。

冬天见过父母之后，我们就举办了简单的小婚礼，开始了甜蜜的安逸的婚后生活。

很快我们有了一个小宝宝，我们两人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他（她）的出生。

在我临盆那天，我才体会到那种骨肉分离的疼痛，我一下子理解了母亲，她的所有，也许就是大家一直所说的，只有真正的成为了母亲，你才会理解一颗做母亲的心。我们给女儿取名初一，是希望女儿能够成为一个从一而终的人。

三年后，我们的儿子出生，我们给他取名星河，是希望他能够胸怀天下。我们依靠着工资不断地升高，生活过的也算是富裕，一双乖巧的儿女也让我们享尽人间欢乐。

然而三十九岁的我被查出胃癌晚期。全家陷入了绝望，但是谁都没有相互表现出来，我们在用最大的信心和希望相互鼓励。我也是觉得，能够活到现在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惠，我已经知足。

本来说的是最多活不过三个月，可我已经支撑了一年多了，是命硬还是命不该绝？

在一个血色的黄昏，我半躺在病床上正在接受又一轮的化疗，儿子陪在我的身边，给我读他新近几天看的唐宋古诗。我看着窗外的落日，感觉其实这个样子的生活也还是挺不错的。

突然初一破门而入，表情呆滞。然后她走了几步直接跪倒在床前。

“妈妈，爸爸被警察抓走了。制药厂的员工全部被抓走了，说是私售毒品。媒体报道说警方最近侦察得知制药厂的员工很多来自W先生通过非法手段从监狱里面弄出来的犯人，好帮他彻底地工作。W先生现在已经被紧急逮捕。爸爸和许多员工一起，说是会被判有期徒刑，对于在W先生的帮助下逃脱出来的犯人，会展开二次审判。妈妈，爸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妈妈......”

原来的生命尽头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K真的是我杀死的，我就是那个杀人犯。

在大脑趋于模糊的前几秒，我突然想起来在制药厂曾见到的几张面孔，像极了多年前的那天和我一同出狱的那几个人苦涩的脸。

一九年二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