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绵绵无绝期

原刊于红罗山书院公众号

思念绵绵无绝期

又开始想您了，父亲。

这种想念不分时间，没有来由，就那么突然而至。

眼前浮现出您的音容笑貌，或沉默，或微笑，走路，吃饭……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就像您还活着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已过去了快一年之久，在想您的时候依然会难过如初，会有眼泪马上涌出眼眶。

您的一生，是辛苦劳累的一生，是沉默隐忍的一生，还没有好好享福啊，就这么撒手而去了！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我还在老家生活，您还健在的时候，我就曾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一天的到来。每当那样想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恐惧里无法自拔。

也许，我对您的爱比母亲更深一些吧，这份爱放在我的心里，太沉太沉，以至于我会不由自主地陷在那样的想像里。

我常常想着自己有一天拥有非凡的能力，有很多很多的钱，让您不再为钱发愁，您可以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想到哪去就到哪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种种地就去种……

只要看到您每天脸上乐呵呵的，我才会感到欣慰。我老是幻想着那一天。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远嫁他乡，回家不多，即使回去了和您也说不上几句体恤话。您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而我亦如是。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各种各样的艰难。在我经济状况好转的时候，每次离家我总是尽可能地多塞给您一些钱，来弥补我内心的歉疚。没有过多的陪伴，至少我希望您手头宽裕点，用钱的时候可以不用紧紧巴巴的。

但是我知道，我塞给您再多再多的钱，您也不会瞎用一分，您还是要给您的孙儿攒着，给您的后代留着，您永远都只会想着别人，不会考虑自己，直到自己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就像我们小时候，您去外乡卖酒，晚上回来就常常听到母亲在责备您的节省：一天就吃那点东西哪能行？塞牙缝都不够，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您苛扣着自己，节约下来的钱却给我们带回了好几块面包。

生活中您也处处节省，就是生病了，您也舍不得去挂一瓶吊针。

小时候，母亲难得煎了鱼，您就先让我们把鱼肉吃完，您再津津有味地啃剩下来的鱼头和残骨。

您总是那么忙碌，每天天刚亮就起床出外劳作，直到天黑才会回家。您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从来也没个歇的时候。

记得念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您拉着板车给学校里送货，我远远地看着您一丝不苟地忙碌着，您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了，虽然有些累，可您脸上的神情是那么高兴和满足。

这就是您啊父亲，在轻闲的时候无精打采，浑身不舒服，在劳动的时候却是这样的神采飞扬，情绪高涨，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当学校要交什么费用，只要我向您一开口，您马上就会到房间里去拿钱，从来不会多言一句。看着您去拿钱的背影，我总是于心不忍，因为我知道您的钱是多么的来之不易，那是浸透了多少汗水才换来的啊！

您少言寡语，您从早到晚的忙碌，还有您对我们的关爱，全都是在默默的无言里。

记得那年我考上了镇上的高中，从未离过家的我站在偌大的陌生的校园，居然没有丝毫的兴奋，孤独和忧伤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

您带着我报了名，又到处打听寝室的位置，到了宿舍，您看着郁郁寡欢的我，默默地爬到第二层的床铺上帮我整理床单被褥。

一切安置妥当，您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了，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停了下来，侧过身子，回头看着我，眼神里盛满了关切和担忧，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愣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而缓慢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时至今日，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想起您当时看我的神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那眼神里无尽的担忧和牵挂。您一定是在想：这个如您一般沉默寡言的女儿，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能照顾好自己吗？

那一年，您的脚不小心被拉板车的马踢了一下，肿得惨不忍睹，母亲想打电话告诉远在他乡的我，您却硬是不让母亲打这个电话，怕我担心。

当后来母亲告诉我这一切时，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父亲，您就像一座大山，一座沉默的大山，高大，巍峨。您的爱深埋在地底下，像永远也不会爆发的火山，那爱的岩浆只在地底下奔流暗涌。

每次回去，看到您以我想像不到的速度衰老，那快速增长的皱纹，以及头上愈来愈多的白发，都会让我暗暗心惊，难过。

母亲走后的那几年，您一定是孤独的吧，可您心里的苦却从未对谁说过。作为子女的我们，做得太少，对您有愧，有愧啊。

父亲，您走了，您终是走了……有些画面不能想，一想就如同万箭穿心！

我对您的爱，放在我的心里，从未对您说过，现在，只能对着天国说了。

如果真有下辈子，希望您来世不要再这么辛苦，这么勤扒苦做了，也像别人那样享受一下生活吧，偶尔喝点小酒，打点小牌，说一说，笑一笑，乐乐呵呵的过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马上您的一周年祭日要到了，就让秋风捎去我的想念，带去我的问候吧。

天长地久有时尽，思念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