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把母亲从小房间的埋头做事的专注中震醒。“砰砰”又是几声,惊得她一个激灵,她知道隔壁房间,儿子在敲击地板。
无数次,冷不丁的巨响把她吓得两腿发软,心脏起伏。
寒冬会过去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每天不上班,蜷缩在房间,一本书一本书的看着,每看完一页就撕下。他说是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看书。
看着一柜子的书籍,她的眼神满是担忧,里面有她喜欢的刘墉、张爱玲、三毛和余秋雨、于丹的作品,不久的将来,也要变成碎片了吗?不管藏到哪里,她知道都是无用的,因为他会到处搜寻。
“吃饭了。”男人做好饭菜在厨房叫着。
“来了。”她每天都觉得吃饭成了任务,不觉得饿,可是又不能不完成。
她最害怕的就是吃饭了,每次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感受不到天伦之乐。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会招来儿子和老公的争吵,然后蔓延,波及到自己。
很多时候,她的心都是揪紧和神经高度紧张。她小心翼翼的,因为哪怕不小心脚碰到儿子的脚,他一定会狠狠的反踩上一脚。只要筷子不留神,碰到儿子的筷子,一定惹来一阵数落或者责备。
儿子恨恨的拖着椅子,故意发出响声,对楼上发出的响动表示示威和不服。
“人家又不是针对你,你怎么整天就和声音过不去呢?”父亲忍无可忍。
父亲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如果按照以前的不管不顾,他一定筷子打在儿子头上或者凳子飞扔过去砸到他身上了。
无奈这么多年的隐忍和恨铁不成钢,加上生意的失败挫了锐气,让他变得没有了底气,衰老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防护。
他平时尽力保持沉默,偶尔也会愤怒得面部扭曲,咆哮着嘶吼。
儿子一肚皮的气,正愁没地方撒呢,见老爸开口了,马上忿忿道:“这群畜牲,明显就是针对我而来的。说过多少次,让他们注意,不要发出声音,就不长耳朵的!”
说着,又使劲跺跺地板。
母亲看看眼睛焦灼,气急败坏的儿子,“你不喜欢楼上的动静太大,你现在故意踩踏的声音不是传到楼下了吗?人家会吓一跳啊。”
“我可不管,我要让他们尝尝肉跳的滋味。”
父亲夹菜的手停在那儿,指着儿子说:“我就不明白了,人家一点声音,我们都没觉得,怎么就影响到你了呢?”
儿子呼啦一下,站起来,抓起自己的筷子,凶光毕露,直指父亲的眼睛:“妈的,不用用筷子指指点点,你故意和我为难是不是?你居然帮别人说话!你信不信我用筷子戳瞎你个狗日的眼睛?”
暴风雨即将来临,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势不可挡。
母亲吓的两腿发软,赶紧推着开始要爆粗口的男人,往房间走。光棍不吃眼前亏,千万不要激怒一头发狂的狮子,因为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把抢下儿子手里的筷子:“我们出去走走。”
多少次了,每当这种乌云密布的时候,她都会拉着儿子出去走一圈,平息一下他没理由无征兆的火焰。
她明白老公的炸药脾气,一旦点着了,呲牙咧嘴的咒骂到五官挪位,那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伤,无能为力了。
走在马路上,儿子还在胡乱的骂着。他看天空也是灰色的。看道路,是杂乱无章的。他看过往的车辆,是横冲直撞的。看行人,是不屑于有交集的。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随口吐了一口痰,明明和儿子有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儿子不依不挠,“咳,噗。”回应了过去。
“你怎么就心眼小的像针尖呢?一个大男人,有点胸怀才好。如果你无聊到不放过任何别人无意识发出来的声音,不觉得太可悲了吗?你要检讨自己。
“检讨个屁。你不看看你自己,又老又丑,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儿子的杀手锏是随口骂人。
“儿不嫌母丑。我希望你活的开心点,不要在芝麻小事上和别人过不去。”
“你看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估计也活不久了吧?一身烂病,不要害我。”
每次每次,都是恶语相向结束。母亲难过地机械走着,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不是通畅,她不知道明天的曙光,是否会如期而至。
心平气和的言语胜过万马奔腾的咆哮除夕之夜,也曾经惊心动魄闹过一次。
年夜饭的时候,饭菜上桌,儿子和父亲一语不合,开始了对骂,后来升级到撕打。儿子的嘴唇流血了,父亲的额头耸了一个大包。
一边父亲要拿刀,一边儿子抓起椅子要砸过去。可怜85岁的老奶奶,情急之下,扑通跪倒地上,求着他们停下。
那次也是,最后母亲带着儿子,出去走走,才暂时平息了战争。匆匆关上了大门,她听着不远处热闹喜庆的礼花声音,淹没阻隔了门里面父亲的叫嚣,她悠悠的叹息。
有爱的家庭,每天都是春节般的幸福。没有爱的日子,时刻都如履薄冰。
如同家暴,一旦开始,便无休无止。人和人之间,一旦埋下了怨恨,逾越过了界限,会变本加厉没有了顾忌。
前几天,同样因为一点琐碎,两个男人再一次瞪着血红的眼睛,不肯相让。
儿子跑到厨房,疯狂的拿起了菜刀,用力举起,对着父亲叫骂。
母亲绝望的看着,试图劝说。
“你再说一句,首先砍死你。”儿子在她眼里,瞬间变成了野兽。
她跑到房间,反锁,抖成了狂风中的落叶。
想着男人可怜巴巴坐在那儿面对儿子的挥舞的刀的无助和软弱,她忍不住打开房门,无论伤了谁,都是不忍目睹的凄惨。
还好,儿子只是恐吓,心底的良知尚在。刀已经放回了原处。
爱的呵护母亲心里明白,有些性格中的缺陷比如暴躁、暴力、自私、偏激,狭隘,一直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
一个人看再多的书,变不成圣人。再多的文字,堆砌不了一个人的修养。懂得再多,在生活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行动,只能做永远的侏儒。
父亲在生活中承担的角色至关重要。锻炼孩子的坚韧和担当,塑造孩子健全的人格和品行。父爱是山,承载太多的艰辛和负荷,也担起了太多的责任和道义。
父亲的行为,直接影响到孩子,潜移默化间根深蒂固。孩子会效仿,会翻版。
一个暴力的父亲,在生活中处处大男子主义,不问缘由的泼妇骂街甚至大打出手,当着孩子的面粗鲁而随心所欲,能得到孩子的尊重和仰视吗?
常常开车的时候,一不开心,就假装恐吓去撞车,或者把家人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绝尘而去。这样的不负责任,怎能让人不心生怨艾?
孩子打游戏的时候,没有耐心劝导沟通,总是生气的把脱下的皮鞋直接飞扔过去,没头没脑的砸在孩子身上。
孩子迷茫了困惑了纠结了,没有面对面的交流和梳理。除了叫骂还有喋喋不休。
所有的花草都需要用心呵护和滋润,粗暴狂野的行动,结局便是枯萎和畸形。
人之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人能控制情绪,知道怎样把悲伤,失败,颓废,和愤怒这些负面情绪隐藏甚至消化掉,而不是歇斯底里的张扬宣泄。
控制你自己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人,是最危险的存在。因为他不懂得调理自己不懂得自我安慰和平息。他会把不如意汇集一起,熊熊燃烧着找发泄口。
不能控制自己的人,活的分分秒秒都是痛苦的。他钻进牛角尖,他作茧自缚,他把自己囚禁在无涯的苦海里,他的心胸狭窄阴湿,他没有格局,他看不到天空的高远和广博。
不能控制情绪的人,他会逃避现实,不承认自己的缺陷,他把一切的懒惰无情和凶恶归结到别人身上,自己推卸和逃遁。
不能控制情绪的人,良善一点一点消失。他会轻贱生命,他与日俱增的暴戾面前,人性天伦慢慢剥落。
不能控制情绪的人,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因为他读不懂别人传递的爱,活在自己的囚笼中,一旦笼子打开,极其恐怖。
想做人,先学会控制自己啊。
父母没有教会你的,但愿这个世界有人教会你,怎样温柔面对余生路上的坎坎坷坷和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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