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桥连接南北两岸,从家到集市的必经之地。第二日,娘果真放心我自个儿去集市了,我赶着时间,出家门后便携着推车一路急走。
平日里,我是一步一步闲着过那桥。可今日意义非凡,我略小跑着迈过,到了桥下,我竟已气喘吁吁,背部明显湿了一块。好在颠颠簸簸后,推车上的果蔬安然无恙。
到了集市,乍一看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再细看,尽是一些大娘、大婶。在我旁边摆摊的那个是刘大婶,听娘说她家境不太好。可尽管这样,看上去她还是那么丰满。
天边的太阳才探出脑袋,买家还少得可怜。趁此机会,我想着法儿来套一些信息。我热情地问着:“刘大婶,早啊!吃饭没?”一旁的刘大婶搁下眼前的杂物,同我攀谈起来,“吃了,看你好像是小梅的闺女吧?”我笑笑,答道:“是的,大婶和我娘起早贪黑又吆喝那么久,都很辛苦啊。”大婶点点头,“小姑娘听懂事的,不过我们只算起早。因为正午的时候各个摊位都该卖完了,下午再看看田,白天就没了。”
“我娘也会忙到正午吗?”“会的,你娘卖东西比较贵,很多人在其他摊儿没得挑了才过来的。”我点点头,“大婶,您先忙吧。”大婶应和着,开始忙活起来了。
后来,等到人如鱼群般地涌入,我也开始叫卖了。不知怎的,我的摊位前有好多人逗留着,尤其以男性顾客居多。这次我将价格定为昨天的九成,果然卖得比较顺利。
然而,还有一些男性顾客边挑边咂嘴,“这菜怎么不新鲜?”我疑惑道:“欸,这是我今早亲手择的,怎么会不新鲜呢?”那些顾客又挑挑拣拣,“这叶子还被虫啃了,怎么吃啊?”我故作歉疚的说着:“真不好意思,我疏忽大意给青虫抢先一步了。你们去别家买吧。”相反,他们纷纷买了下来,说是“有虫吃的菜肯定没下药”、“小姑娘真会说话”、“人好菜也好”……
我只是报以微笑,虽然我深知那些人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纯粹想挑起什么的。
上午九时不到,我已经将推车上的蔬菜悉数卖出,旁边的刘大婶羡煞不已。“大婶,水湄还要去茶园看看爹,能否照看一下这些东西?”刘大婶抹了一把汗,笑笑:“一句话!”
茶园在吴门桥的北方,我往北走了一段又可以悄悄折向南,不过是仗着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小巷罢了。
今日我得安安分分的在运河周边转悠,好看看吴门桥上是否有娘的身影。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因为娘的衣服总是红色的,而且娘又瘦,远看像极了着有红梅的虬枝。再说,娘的名字里,就有“梅”字。
河边的小店、小摊也不在少数,旅客下了船,便沿着河走走,累了自然会光顾茶馆、酒楼等地。这边的生意同正街相比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自己开家绣品店,集生产、出售、起居于一体的店,这是我很早就开始盘算的了。我想逃开那桩亲事、蛮横的娘,更重要的是,可以一辈子守着心爱的刺绣。
寻了很多店,大多数的店主是些中年人,店里生意也很红火。我可不会像个无头苍蝇那样,傻傻地坏了人家的金碗。我要找的,该是那种老年人经营的店,顾客很少光顾的店。
在有些偏僻的角落里,我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店铺,不过它有些摇摇欲坠了。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斑白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我走进去看看,真是巧了,墙壁上挂着一些旗袍,且都绣有精致的图案。再看,老奶奶正在一件婚服上绣凤凰呢。
我忍不住问:“奶奶,您是卖服饰的吗?”奶奶看了我一眼,“是,不过这里可没有小姑娘穿的衣服。”说完,她又埋头绣着。我又设法找些话头,“奶奶,您的针法运用得真好,看不出痕迹呢。”她顿了顿,说道:“雕虫小技罢了。”
这时,我便想起了沈老师的话,“绣,小技也,有儒者致曲之诚。这是沈老师告诉我的。”奶奶当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眼睛好像放了光,“你说的沈老师莫非是天香阁主人?”我点点头,原来沈老师的名气真的是很大的。
随后,奶奶又盘问了我很多学习中细碎的事情,又问了我到此的目的,我耐心地一一作答。奶奶推了推眼镜,“这么说来,小姑娘是想买下这个店铺咯?”我点点头。
起初,奶奶是不愿意将这个店铺转让给我的,因为它陪她几十年了。后来,奶奶考虑到她年事已高,便同意我借这个店铺将沈绣发扬光大。外带说一句,这老奶奶使用的是传统苏绣绣法,对我的沈绣技艺是颇为赞赏的,这或许又是一个理由罢。
“好,就等你把钱筹好咯。”奶奶笑着说。我看了看太阳已经挂到了最高点,赶紧应和着跑了。
边跑边有两个问号在心底打着转,钱该如何凑好?娘是否已经来看看摊位了?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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