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了无痕·凰舞安念清(下)

作者: 王周五 | 来源:发表于2016-10-31 10:11 被阅读103次

    前情提要:一梦了无痕·凰舞安念清(上)

    6

    回到房间的安念清,细细念来方才的举动,只觉舌尖美好,仿似树树花开。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忧,还未来得及多想,天就亮了。

    天一亮,就听说了一件大事:成贵妃求皇上赐婚太子和安念清。

    安念清当下正在喝水,一口全喷在了小娥脸上。这是小竹子告诉小娥的,小竹子又是从张公公处听来,不会有错。

    安念清转过头看着正在绣花的娘亲,她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穿穿插插,丝毫没受到影响。或许是感受到女儿正在盯着自己,她抬起头微微笑道:“清儿,莫担心,不会的。”

    安念清放下碗筷,蹲在蝶舞身边,把头枕在蝶舞的膝盖上,撒着娇说:“娘亲,你们到底瞒着清儿什么呢?清儿不想嫁给那个病怏怏的太子,再说,他还比清儿小三岁呢。”

    蝶舞赶紧示意小娥关上清秋阁的门,轻轻责备说:“这是皇宫,比不得在自己家,说什么话要自己掂量着。为娘之前以为你能顾全的,现在这样,岂不是让我担心?”

    安念清从未见娘亲如此严肃,心上也是一惊。她站起身,对着娘亲行了个礼,婉婉说道;“娘亲勿忧,是清儿不懂事,只是清儿年纪并不小,若是双亲有何心事,请告知清儿。若是连累双亲担惊受怕,清儿心中实在不安。”

    蝶舞摇摇头,叹了口气,扶起安念清:“清儿,若是成贵妃来问你意见,你千万不可推辞,但是,这事,为娘的答应你,成不了。”

    安念清点点头,可是等到日落,也未等来成贵妃的召见,反而得知,病重的皇帝一向对成贵妃百依百顺,此刻居然拒绝了成贵妃的赐婚请求。安念清虽然不解,但是想着萧佑慈的那双眸子,也安静欣喜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未吃上晚膳,便听得宫中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仿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闷而敬畏。安念清心中大骇,这是大丧之礼,难道是养心殿的那位?

    蝶舞夫人静下心一听,凡连叩则为君,九连叩为皇帝,六连叩为太子,这是太子没了。

    当日安念清不敢出门,她心里一阵心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直比她前十三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复杂繁多。皇宫中礼节也繁杂的很,一不小心便会落了人口舌。此时此刻,想必成贵妃定是悲痛欲绝,而皇上为了宠幸贵妃,这些年是一个子嗣都没有,此刻这个国家的命运,似乎也风雨将至。

    也许是为了抚慰夭折的太子,皇上竟给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盛世殊荣,不仅为追封太子为卫国燕王,还册封成贵妃为成皇贵妃,此时她的地位在后宫已无人可比,即使是家世显赫的王皇后,对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太子殁了,赐婚一事便不了了之,居然真的就这么歪打正着,让娘亲估摸对了?

    安念清此刻突然很想见到萧佑慈,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害怕,她想躲进那个怀抱中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寻觅,在清秋阁附近,却找不见萧佑慈了。

    她不快活的回了房间,竟然发现爹爹入宫见娘亲和她,还带了另一个消息。

    7

    早年皇上在昭和殿宠幸了一名萧姓宫女,却未曾想到留下了龙种。当时刚刚被废的朱皇后,料想此孩子若是被成贵妃知道,必然生不下来,就让这名宫女一直躲在自己的冷宫中,并且让自己埋在成贵妃身旁的心腹小心提防着。

    这个小皇子一直在内廷冷宫中悄悄吃着百家饭长大,朱皇后也背地里教授他诗书礼仪。这心腹自然就是张公公,小皇子就是萧佑慈。

    成贵妃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皇子,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长大了。此刻对于老皇帝而言,多大的罪责也能被皇子所抵消,他这江山,终于能有个交付的人了。

    可是再纯正的血统,要想走上权力的舞台,必须得有人保驾护航。成贵妃身边有宰相穆坚,萧佑慈身边则是安念清的爹爹,国子监祭酒,安子世。

    很明显,这些大人们已经筹划多时,就等着前太子咽气。安子世交上了百官联名书后,只等皇上册封萧佑慈为太子。他知道成贵妃一直想要拉拢自己,之前将蝶舞和念清送进宫,也不过是为了稳住成贵妃。

    安念清此刻心里不知道是悲是喜。有些事情似乎能在脑海中串起来,但是她却不愿意相信。

    如果是个老宫女,那么是萧佑慈的母亲吗?这个马上要盼到头的老宫女,怎么会选择自杀?难道是有别的苦衷?还有那日晚上,萧佑慈为何那么在意养心殿周遭的环境?他在观察什么?带自己出去也有皇宫,难道有别的目的?

    不,不会的,萧佑慈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是爱自己的,肯定是自己多想了。或许,下次见到他,就能问清楚了。还有,爹爹也不是在利用自己,不过是,可能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可是,安念清下次再见到萧佑慈时,萧佑慈的身边,却站着当朝宰相的孙女——穆如欢。娇滴滴的一位大家闺秀,温婉可人,她现在的身份是,准太子妃,而太子则是萧佑慈。

    安念清嘴角含笑,眼眸如波,朝着萧佑慈浅浅一漾。她道了个万福礼,瞥见禾绿色的荷包依旧挂在他身上,便面上一片苍凉,正准备退下时,却被萧佑慈一把揽住。

    “清儿,相信我,过几日你便知道了。”萧佑慈在念清耳边悄悄说。

    安念清却推开他,她想起那日晚上萧佑慈也是这般对她说的,可是,只不过两日,所有的都变了。她目露哀伤:“臣女惶恐,请太子殿下自重。”随后便在穆如欢和萧佑慈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乾清宫。

    离开家几日,终于回到了安府。安念清本想拂去所有念头,好好睡一觉,这些事情,就让想要关心的人去关心吧。感情变数、风云莫测,真让人措手不及,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白头相守,都不过是谎言。

    然而,变数并未结束。一道圣旨跟着张公公来到了安府,这次真的是赐婚了,赐婚太子和安念清,只不过后者的身份,只是个侧妃。安念清心如死灰,她想起了娘亲在清秋阁给她说过的话,“人生在世万般不由己”。

    萧佑慈,你为什么不能放了我呢?哄我去那深宫大院做什么?

    安念清敲开爹爹的书房门,眼中满是泪水。“爹爹,你和娘亲到底与他有什么牵绊,何苦要搭上女儿的终身幸福呢?我安念清,这辈子要嫁,就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对我之人,而这个人,最不可能的,就是当今太子,未来帝王啊!”

    安子世长叹一声,满面忧色,却欲言又止。半晌,他说:“清儿,若是有选择,爹爹一定不考这个状元,不当这个祭酒,只是伴着你和蝶舞,好好快意江湖。只可惜,这是爹爹和娘亲欠了朱皇后的,爹爹一定要还。爹爹向你保证,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哈哈,爹爹,这句话想必你也说得没有底气罢!世上之人,连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会永远对一个人好,何况是不相干的其他人呢?”

    安子世还想说些什么,安念清却一把打断,说道:“爹爹请早些休息,清儿告退。”只余安子世在身后摇头哀叹:“清儿,你终会明白,若不这样做,我们全家都是死啊。”

    8

    “你既然爱那穆如欢,却又为何娶了我?”东宫秋霞殿中,明黄色流云熟罗帐如流水般静静蜿蜒泄下,伴着一床大红色亮堂堂的鸳鸯喜被,笼出了一番小小天地,独坐着安念清一人。

    一身红色喜服的萧佑慈,脸色难得红润起来。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目不转睛的盯着端坐在床上的安念清。美人在怀,却无法拥有。此刻的安念清,冷得就像一块寒冰,往外嘶嘶冒着凉气。

    “清儿,我说了,让你要相信我,我娶了那穆如欢,不过是权宜之计,你难道不明白吗?”

    安念清叹了一口气,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皇上对成贵妃情深义重,也知道若是萧佑慈未来有一日会登基,成贵妃不要说当上皇太后,就是当个普通太妃,日子也必定不好过。而穆家一直与成贵妃交好,保得住穆家,也就保得了成贵妃。

    可是,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想完成这个愿望,除非太子未来为他散尽三千后宫,可是这也会让她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安念清便一直堵着气,即使她有多么想要和萧佑慈在一起,可是,如今也大不一样了。

    萧佑慈见安念清并未像之前那般冷嘲热讽自己,知道这丫头心软了下来,便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软软棉棉的就要亲上去,却不曾意料到,安念清两行清泪说下就下。

    吓得萧佑慈手忙脚乱,赶紧放开她,然后着急地问道:“清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你今晚上睡地板吧。”安念清擦了一把眼泪,径直去梳妆台上卸妆。萧佑慈扑哧一笑,默默搬了床被子,铺在安念清床边的地上,然后褪去了外袍,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看安念清一点点把头饰卸下。

    看着这个笨手笨脚的姑娘搞不定自己,萧佑慈又起身去帮忙。安念清使了个小性子,想要拍开他的手,却被一把笼住,然后被一张柔软冰冷的唇含住了指尖。安念清浑身战栗,接着被萧佑慈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安念清紧紧闭上双眼,却只等来萧佑慈轻轻帮她盖上被子,并在她的额间一吻。

    “清儿,在你没有完全原谅我之前,我不会碰你的,好好睡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萧佑慈吹熄了蜡烛,安念清却是一夜无眠。

    一辈子一次的洞房花烛,就这么过去了;一辈子最想嫁的人,就这么娶了别人;一辈子都不想碰上的争斗,自己就这么卷进去了。

    日子过得也快,萧佑慈从小被教育的非常得当,短短三个月,便赢得了全朝百官的喜爱。皇帝得知萧佑慈的生母已经在昭和殿自尽,便追封了个慈贵人,立了个衣冠冢。而成贵妃这边,萧佑慈也带着穆如欢时时前去请安,面上看,倒也挺和睦。

    但是安念清,除了那日萧佑慈喝的酩酊大醉闯入自己的房间时,再也没见到他。那晚,萧佑慈只是紧紧搂着安念清,浑身发抖,嘴里一直念叨:“娘,娘,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娘,要不带我走吧……”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气宇轩昂、一朝太子的威风气度。

    安念清也只得静静搂着他,拍着他的脸,擦干他的泪。

    安念清醒来时,萧佑慈已经离开,他为她脱去了鞋袜和外衣,盖上了被子,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她脑子里还流转着一句话:“太子妃有身孕了。”

    好快,刚三个月。全宫喜气洋洋,皇帝的病也似乎好了几分,宰相在朝堂上对太子更是事事赞同,皇帝很久没有见过文武两派如此统一意见的时候了。

    安念清开始生病起来,多少个太医来看也不见好。萧佑慈不知怎的,还将她的秋霞殿给封了起来,不许她出门,也不许任何人来探视。安念清便在院子里种些花,陪小娥踢踢毽子。她好久没有爬树了,甚至有点生疏。

    那日她被放出来时,听得宫中又是一阵板声连叩不断,这次是九叩。她明白,自己的父皇,卫国天子,驾崩了。

    9

    一月国丧期满,萧佑慈正式登基称帝,成贵妃成了皇太后,穆如欢为皇后,安念清为凰贵妃。这个封号当时引得朝野非议,可是此时的萧佑慈已经手握兵权,在野声望极高,没有人可以反驳的了,而且他还下令,一旦穆如欢诞下皇子,立刻册封为太子。

    一时间,穆家甚嚣尘上,光芒无人可比,而同样是贵妃的安家,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是啊,皇帝册封后,从未听说临幸过这个凰贵妃,看来要不是顾着安子世的文运之位,怕是这个妃子也得打入冷宫了。

    可是好景不长,不过三个月,便传来,皇后流产了,原因是喝了太后宫中的一晚莲子汤。

    皇后哭的死去活来,据皇宫中的人说,她快要疯了。而太后则受到了群臣弹劾,连穆府的人也不再为她求情。但是,没了这未来太子,穆家的气势也弱了很多。又过了不久,听说穆如欢失手伤了皇帝,皇帝感念其痛失爱子不久,没有过多追究,但是却下令,让她搬迁至昭和殿,安心养病。

    昭和殿,又是昭和殿,那里不过是皇后冷宫的一个代名词。

    而当初昭和殿的那位朱皇后,则被迎来,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太后。

    这一切,仿佛都和安念清这个凰贵妃无关。国丧之后,对于她的改变,只不过被软禁的地方不同了。之前是秋霞殿,如今是延禧宫——皇宫内最偏僻最破败的宫殿。安念清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只求,这场战火不要烧到她安家才好。

    可是,安念清的那根弦,终究是断了。穆府为了打击安家在朝堂的势力,竟派人刺杀了安子世和蝶舞,夫妻双双暴毙街头。天子震怒,下令诛杀穆府,除了穆如欢之外,满门抄斩,两朝元老,文武双臂,一夕之间全被斩断,上百人命化为孤魂。

    那日晚上,安念清终于看到了萧佑慈,此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个月。

    物是人非,萧佑慈虽面带忧伤,但是眼睛里却意气风发、志气满满。但是安念清眼中却一片死灰,她就像个木偶一般,任萧佑慈摆弄。

    “怎么今日不是张公公陪您来?”安念清先开口。

    “张公公年事已高,朕命他告老还乡了。”

    终于,在端起萧佑慈为她倒下的那杯水时,一向平静的她将杯子摔碎在地上。

    安念清目光森冷,缓缓吐出一句话:“恭喜皇上,终于铲除了所有障碍,除去了所有知道您秘密的人,下一个,是不是臣妾了呢?”

    “我就算负了天下,也不会负了你。你看,朕答应你的,会尽力护你周全,好好爱你,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了。”萧佑慈此刻有些慌乱,他死死盯住安念清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得出什么信息来。

    安念清却是微微一笑,说:“那皇上,是不是要把臣妾从这笼子里移出去?臣妾好照顾皇上您的起居,管理后宫呀。”

    萧佑慈目光一顿,立刻眉开眼笑说:“清儿,你能这么想,甚好!”

    10

    从成亲,到现在,一共一年零一个月,安念清也被软禁了一年零一个月。所有的血雨腥风都避开了她,延禧宫也不住了,皇上让她搬到离养心殿最近的长春宫中居住,这里的豪华气派,是延禧宫难以望其项背的。

    皇上一直以来身子骨就弱,经过这段日子的劳心劳力,更是日夜咳嗽不止。安念清便每日为他送去自己精心熬制的雪梨羹。一开始养心殿的太监还要试一试,但是安念清不高兴,萧佑慈便嫌弃太监多事,便命人拉出去打了几十大板。

    安念清本是个活泼的性子,向来只喜欢上树下水,来了宫中,却像换了个人一般。日日陪伴在皇帝身边,看书写字,偶尔皇帝累了,还帮皇帝批阅奏章。一开始是皇帝口述,她写字,后来,皇帝竟然放心让她单独处理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可是皇上的身子却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而安念清的肚子也一直没有起色,这真是愁坏了群臣,但是却又无计可施。

    转眼间,三年过去,萧佑慈形如枯槁,奄奄一息。他唤来了安念清,最后握住了安念清的手。安念清喝退周围所有的宫女、太监和大臣后,便轻轻甩开萧佑慈的手,面如死灰的看着他。

    “我们第一次相见时,那个房间里,是皇上的生母对吗?”

    “是。”

    “皇上勒死了她?”

    “要不然你觉得朱皇后为何后来那般助朕?”

    “穆如欢的孩子是皇上故意弄没,嫁祸给成太后的吧?”

    “不然怎么离间太后和穆坚?”

    “……臣妾的双亲,也是皇上安排的结局吧?”

    “清儿,朕想要立未来你的孩子为太子,立子杀母的原因你知道吗?为了不能杀你,我只能让你变成无依无靠的宠妃。”

    “为何我父亲这般帮你?”

    “当年你爹爹为了救你娘亲,必须考上状元,求父皇赐婚时,父皇不许,是朱皇后帮着说了几句。这次,你爹爹不过是还了朱皇后的人情。”

    “皇上这般聪明,可否知道为何臣妾迟迟怀不上龙种?”

    “自然知道,你恨我,从那日我接你出延禧宫,我便知道了。碎了的杯子,就是朕和清儿的情谊,对吗?”

    这个回答是安念清没有想到的,她挑挑眉,有些疑惑。

    萧佑慈咧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又挣扎着握住了安念清的手。“那日我其实便后悔了,你的性子我很了解,你没有冲我发脾气,竟然是默默接受了,我就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

    安念清心胸起伏的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已经被识破,她要迅速想好下面的对策。

    “清儿,你要的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包括这天下。”

    “清儿,我从小还在娘胎时,成贵妃一剂打胎药,虽没能杀了我,却让我落下了病根。我本就活不过二十岁,侥幸捡了这三年的命,能与你在一起,已是万幸。”

    “在你面前,我从来都只是那个昭和殿外的少年,不是什么朕,什么皇帝。”

    安念清心中大恸,原来萧佑慈早就知道自己的雪梨羹有问题,手上却略略发抖。萧佑慈此刻眉眼弯弯的将虎符交给安念清,说:“清儿,天下交给你,帮我守好。”

    “还有,你的父母被我安排在你母亲蝶舞夫人的家乡,秦淮了,他们一切安好。”

    “清儿,那个禾绿色的荷包有些破了,你……记得帮我补补。”

    “清儿,本来想带着这一切离开,让你断了我这里的念想,可是临死了,却自私胆怯起来,不想让你……忘了……我……”

    萧佑慈浅笑离去,飞雨逐花。

    安念清泪流满面,嘶声痛哭,心中空洞得似被蚕食过一把,如同一片破碎的锦绣,一丝一丝的消逝了去。安念清轻轻摇了摇萧佑慈冰冷的手,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醒来,却不知,枝头三两鸟啼,如一曲落下帷幕的折子戏,曲终人散,覆水难收,像穿过指尖的风。

    宫外又是一阵九连叩声,随侍公公尖锐的嗓音破天而上:“皇上驾崩啦!”

    又是一月国丧,下一任新帝登基时,竟是二十岁的前凰贵妃——安念清,与萧佑慈登基时一般年纪。她身穿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手握玉玺虎符,一步一步,登上龙椅。

    安念清抬眼,殿中光线晦暗,放眼望去皆是翠阴阴一片,像蒙了一层暗色的纱,黯淡无光。她蓦地想起四年前,十六岁的她与他在昭和殿初识,虽是黄昏,却似乎是一片耀眼。

    她并未告诉萧佑慈,其实她最后已经心软,如今肚中已怀有他的孩子,名字也已经取好——“安无倾”。无倾,亦是无情。这世间,总归是多情总被无情恼,盼她或者他,切莫再受这情爱之苦。

    (完)

    一梦了无痕·凰舞安念清(上)

    (若想了解安子世、蝶舞之前的故事,请看《一梦了无痕·从不恨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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