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绳，冲绳

2015年7月，我随团由福州长乐机场出发，穿越东海南部，抵达到冲绳那霸机场。随旅行团最坏在于不能自由行动，最好在于不用各种攻略、各种预定，出钱出人就行。之前对冲绳的认知，只限于琉球王国，美军基地，中日民族情结，时下争夺激烈的钓鱼岛问题，还有一部十五年前张国荣、王菲、梁家辉合演过《恋战冲绳》的电影。

随团中有三人是我高中同学。龙哥，百度谷歌翻墙客；徐总，康辉营业部老板；小胖子，教师职业。所以，只有他们说话的份，我带着耳朵听就行。何况他们还是我的“嘲笑鸟”，揶揄各种深度游、图书馆、星巴克、小资、文艺、装逼等，很是开心。我只是想能不能戴着草帽、墨镜，穿着沙滩裤、人字拖，在冲绳的海滩上躺上两天，看看白云苍狗，看看海天一色，看看比基尼美女，听听海潮海风，度过两三天可以放松心情的假日。后面的旅程告诉我想象有距离，文艺靠不住。

黄昏时，我们到达了那霸机场，然后直径坐旅游大巴到那霸市区用过简单晚餐后，就前往酒店，入住冲绳中头郡的COSTA VISTA（哥斯达黎加景色吗？）COSTA VISTA座落于一个小山岗上，海抜135米，可俯瞰那霸市的夜色。日落时分，华灯初上，夜色中的那霸渐渐清晰华丽起来。冲绳是个珊瑚礁岛，地基都是珊瑚礁，建筑都不高，美国托管后，除去东亚建筑风格外，又溶入了美式建筑风，冲绳有着“东方夏威夷”的美喻。我们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偷偷抽着烟，欣赏着城市的灯火。是夜，我们在房间喝着青酒生啤，吃着寿司鱼片，开启了度假模式。酒足话尽，夜深睡去。

次日早餐后，我们去冲绳南部游玩，参观玉泉洞。玉泉洞是冲绳最大的钟乳洞，距今已有30万年历史，全长5公里左右，洞内展现了壮观的钟乳石群及石笋，数量多达90万根。但洞内的景色与中国的钟乳洞无法媲美。龙哥和徐总一路唠叨一路胡拍，象征式走完洞道。可能他们觉得玉泉洞的钟乳石形态过于统一单调，灯光工程又不好，缺少色彩和变化，又无导游广播提醒游客各种YY意淫的想像。总之，乏善可陈。

出口处的广场，我们欣赏了冲绳艺人的大鼓表演，演员很卖力，表演很精彩，虽语言不通，还时时与观众互动参与，可我总感觉不到热情与high点。原因在于现场时时提醒不要拍摄，还有日本人低声低调的交沟环境。文明，有时就是对人性的克制。要去掉人性原始，溶入大众，尊重他人。文明久了，人性也可能散失了。只能在指定的环境，适当的时间里去发泄被压抑的人性。大鼓广场，我们发泄不来。

冲绳还没有带我们欢乐起来，我们就见证了她的忧伤。冲绳县平和公园，二十多万人死亡的冲绳战役的陵园、平和祈念纪念馆。1945年3月美军登陆后，美日冲绳最惨烈的战役正式开始。战争中日军死亡近十万，被俘近万人，美军死亡近二万人，平民死亡七八万人众。冲绳是日本国门，也是美日棋子，冲绳人对日军和美军都不带好感，希望美日军都不干涉，留她一片净土，可她偏偏在战后沦为了美军海外永久军事基地，成为了美日中三方军事核心聚焦点。从琉璃王国到冲绳被日夺取，再到美国托管军事基地，冲绳一直是一块飞地，是中国（台湾）飞地，是日本飞地，是美国飞地，也是冲绳人平和理想的飞地。洁白的平和纪念碑伸向蓝天，平和公园的树木石碑肃穆静且安祥，悬崖边上，海涛拍岸，声声如泣，冲绳是一道最美丽海岸线，有着蓝宝石般的蔚蓝色，却有着一颗创伤累累的心。

下午商场购物，我们在名表柜瞎逛。突然，卡地亚专柜的营业员用低沉又惊喜地声调问：“你们是福州的吗？”她来自福州，冲绳上的大学，在冲绳呆了七八年，再过一年就可取得日本冲绳永久居住证了。她与我们聊了起来，期间，她问了句：“你们觉得冲绳好吗？”看着她殷切切的眼神，我回了句：“就那样。有什么好的。”事后，我后悔了。她的问话正是她的迷茫，而她的期待正是别人的肯定。我的回答可能扼杀了她的希望，仅管这是一个事实。她，也是一个飞地，和冲绳一样，梦想的飞地。

八重山，龙哥请客，以乔迁之名，以大唐之名，请大家牛肉烧烤。龙哥大方，我们不客气，套餐先吃，吃到后面，只吃石垣牛肉，薄薄一片，人民币30元，够贵！买单时四人餐花四万多日币，老板还不给好脸色，这与语言无关，在于性格。当时，我真应该学导游说的，笑嘻嘻对他说一句福州话“撒汝内”（xiexieni）。

晚上，我们呼唤队内美女、导演到房间喝酒拱趴。靓仔吴总带同室的另一队导游中山先生来应邀。中山先生，出生台湾，大学之前台湾长大，祖上潮州人。日本上的大学，后加入了日本藉，前两年前往美国，有移民美国的想法。每次客人问中山先生点哪里人时，他总是回避是日本人，说是冲绳人。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台湾人、冲绳人、日本人、还是潮州人。他还常问中国客人“琉球是哪个国家的？”看看客人视琉球历史的归属，好给自己适合的台阶。其实，他希望世界是一个地球村，不带过多的国家和民族色彩，远离政治，美好生活。我不讨好地说，地球村是个乌托邦，根本不存在，是反社会的。还揭他的伤疤，问他失去某种归属站位后是否还归属感和漂零感。事后，我又后悔，对任何人任何理想的打击都是可耻的！

我只好与他谈起Bossa Nova，谈小野丽莎，说小野丽莎有巴西血统，说巴西人混得一塌糊涂，分不清彼此来源。他真喜欢小野丽莎，聊起后用手机不停地放小野的音乐。我那晚想，如果明天再聚我会与他说蓝调爵士、节奏布鲁斯，就是一种混搭，搭得特别好，比爵士乐和蓝调布鲁斯都带劲。乌托即可以存在，理想就是生活的意义的所在。可惜，后来没有再聚聊天的机会了。

夜间的聚会，龙哥开启了拱趴模式。吹牛趁酒兴，喝越多吹越大。龙哥从股市说到了政治，从政治说到了历史，从历史说到了战争，从战争说到了冲绳，绵绵不绝，涛涛不断，各种中国内幕，翻墙消息。中山先生听得津津有味，吴导听得目瞪口呆。我们都在听，徐总忍不住了“胡说八道！操纵股市是违法的！墙外的消息不可信！”哈哈哈，她要把龙哥打回原形。房间里声调很高，我们high了。

第三天，我们才开始了正式的旅游。那霸市往北，往北，再往北，我们一路北上，前后参玩了嘉手纳美国军事基地、座喜味古城遗迹、万国津梁馆、冲绳海洋公园、万毛座海景区。冲绳比想象要大，面积1400多平方公里，仅次于中国台湾岛和海南岛，比崇明岛还大。岛山常住人口130多万，平均两人一部车，由于地缘有限，日本车多无屁股，后轮与车尾平。但冲绳交通很好，从不堵车，停车场也不收费，也未见停车场满无停车位现象。冲绳很干净，垃圾桶却少到没有，酒店大堂、公共厕所也不见垃圾箱。我们每次抽完烟，拿着烟屁股都不知所措。

一天的行程，我们见识了冲绳的美。蓝天悠云碧海白浪，这可能是冲绳的常规表情，而对于我们可能是阴霾里难得的微笑。

冲绳海洋馆最后一站——海豚表演。欢快的音乐响起，聪明可爱又呆萌的海豚开始翩翩起舞，左右扭摆，跳跃飞舞，孩子大人们都伴随着节奏拍起了手掌，时不时模仿海豚音，发出各种尖叫。欢乐一片，这才是不克制的人性。

离开海洋馆时，我在停车场边上的暸望台上俯瞰海洋馆，拍到一朵次层感极强白云，象一只巨大的海豚游戈在海洋馆上空，我想这是看到最漂亮的云朵，也是最难忘的云朵。

回酒店，傍晚时分，我们每个人在房间的阳台上再一次欣赏了冲绳黄昏景色。落日西下，夕阳如涂，海映长空，晚霞满天。冲绳的落日很美，小胖子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在那画面中，冲绳的夕阳美得让人窒息，却也美得愁畅、美得忧伤。

晚上，我们又开始招唤神龙。这次，中山先来没有，来了吴导领队等团内帅哥靓女。先是喝酒，然后打牌，玩起了跑得快贴纸条游戏，纸条上的字开始还委婉温和，到那后全是男女间打诨作科的黄色标签，越发直接露骨，残不忍赌。人性是天然，文明是克制，而美好是一种度，点到为止，这就是境界。

第四天，我们就去了首里古城，剩下的就是商场、奥莱。首里讲诉琉璃的历史，中山王的册封，那都明朝那些事了（笑），中国人不屑这一蕃属的历史，才失去琉球。现在也是，国人游客从不正眼看的，拍照而已。

去奥莱购物我没兴趣，30—40%的折扣优惠，但我没需求，从不为便宜而买。他们忙着购买，我无所事是，点了杯芒果沙冰要度过无聊闷热的二小时灰色时间。

好不容易时间到点，我们集合上车前往机场。临了，吴导在大巴作回国前的手续提示，无意间说了句：“相信你们也不会第二次来冲绳，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可是当地导游呀！虽然也是福州人，看来冲绳的忧伤，外来人是不懂。

过了海关，登机回国了。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过道和中间都没人，一人占了三席，很舒服。飞机快速奔跑、起飞、拉升，很快进入巡航。舷窗外，先是蓝天白天，一路向西向南，又见黄昏景色。晚霞之上，湛蓝天色，新月如钩，黄昏星熠熠闪耀——孤月和新星。我想起了泰戈尔的《新月集》、想起了王杰的《孤星》、刘德华的《孤星泪》，美好总是带着忧愁，理想总是带着感伤。新月是希望，而我是一滴远方孤星的泪水。中山先生是，卡迪亚柜员小姐是，冲绳也是。

我带着沙滩裤和人字拖在冲绳都没用上，就与冲绳告别了。理想与现实有距离，度假与旅游有距离，冲绳与日本，与这个世界也有距离。

“问余何适，廊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圆满做不到三天，何况永久。

心有新月，孤星永恒。再见，冲绳。

冲绳，冲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