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淀斌
大溪河不知拐了多少弯,在这里丢下块柴滩。开荒的人们挖呀、填呀,修修整整、敲敲打打,不多时,河北便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村落,而河南是无边的芦苇荡。
记不清何时,来了个叫六公的老头,在河南堤上支个草棚,干起了摆渡这个行当,都说六公是没有家的。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六公的那只破木船修了补、补了修,也不知渡过了多少南来北往的路人,却没多少人谈起过六公,也没听六公谈起过某人。要过河了,只需遥遥嚷一声:“喂!”,六公便拿起那根满脸泪水的竹篙,从河那边一篙一篙地撑过来。个把硬币、一支“丰收”都可打发,六公绝不计较。
每到黄昏,河面上总会飘来幽幽的箫声,飘飘渺渺、断断续续的,于是空旷的柴滩平添了一份寂寥。有时人们会看见六公瘦小卷曲的身子坐在草棚前的土墩上,手捏一竿箫,眼望前方那茫茫的芦苇荡,仿佛一尊刀凿斧砍的木雕。
那年夏天,天漏了似的,河水跟着猛涨。六公一如既往,默默撑着那只木船,渡过一个个惊惶的脸孔,只是六公脸色比以前更加阴沉。
黄昏了,那箫声似鸿雁悲鸣,夹杂着力竭后的嘶哑,听了好让人心酸。
水猛涨……浪更大……
深夜,傍河而居的人们梦里依稀听到有人在吹箫,然后“咔擦”一声脆响惊醒了人们。大家提着裤管、趿着布鞋拥到河堤上。对岸漆黑一片,听见的只是堤坝断裂后崩入水中的巨大撞击声……
有人哭了:“芦苇没顶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有人想起了什么,朝对岸大嚷:“喂!”,却再没有船过来。
清晨,人们再次来到河堤上,眼前水天茫茫:芦苇没了,草棚没了,渡船远远地拦腰分了家。唯有那箫在近处的水面上漂来漂去,像是寻着它的主人……
老人们都说:六公想用木船堵住堤岸缺口,无奈水势过猛,木船被拦腰折断……
后来,人们捞起那只木船,钉了口寿材,寻块柴滩,连同那箫一起葬了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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