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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热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气直涌进路人身体里。

阮圆圆只觉得自己快要炸了，体内的热气几近沸腾，手上拿着一袋面包和冰可乐就匆匆跑进了公园，在林荫处的椅子上坐下，丝毫没有停顿地放下面包打开可乐插上吸管深吸一大口，才仿佛又活了过来。

呼!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可惜她还只是刚入职的小新人，工牌饭卡什么的还没申请下来，中午饭只能自己在外面随便解决了。刚来这边附近也不熟，不敢随便乱走，就只能随便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就赶紧进了公园避暑。

稍微缓了些热气以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包吃了起来。

“嘿！小圆圆!”

突然，旁边椅子上传来了一声招呼，阮圆圆疑惑地转头，她刚刚过来的时候是有注意到旁边椅子上躺着一个人，但也没在意，没想到竟是认识的人?

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男孩浑身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去哪弄了这么一身，裤子上还有一些泥点子，衣摆上则是左一片灰，右一片泥印子的，好不狼狈。看着又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只是面生的很，她脑子里认识的人实在找不到人能对得上号。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与尴尬，男孩又开口道:“怎么?忘记我了?那个2元公交费呀!”

“啊!是你!”

听他这么一提，她脑子里便迅速提取到了记忆，脑海里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重新安置成了眼前人。

不怪阮圆圆没认出来，实在是差别太大了。男孩看她震惊的样子，便笑道:“也是，这几年我长得快，你不认得也正常，倒是你，竟一点也没变。”

听到这句话，阮圆圆不由自主地鼓起腮帮子，原本肉乎乎的脸蛋更显稚嫩了，活似个15岁的女娃娃。

“噗嗤～”

男孩见此，不由笑了起来，在阮圆圆快要气成河豚的时候又赶紧严肃正脸，一本正经地掏出两个1元硬币，递到她眼前，认真地说：

“没想到还会遇到你，正好，还给你，那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听他提起这件事，阮圆圆却只是勉强扯起笑，抬手接过了两个硬币，没再多说什么。

而男孩却突然紧紧地将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灼热而刺人，她抓着硬币的手指不由更加用力地蜷紧，悄悄缩回身后，手腕上的链子冰凉凉的，稍微消减些不适，躲过视线后，触感越发明显了。

实际上，这件事在她心里记了很多年，不曾忘记。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多难忘，而是当时的经历，实实在在地令人难受。说不清当时什么感觉，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如果非要说为什么难受，大概就是因为发现自己跟周围人不太一样吧。

当时她还只是个初中生，家里条件一般，父母也没想过给零花钱，也就偶尔自己买早餐能剩下的，都被她拿去买零食了。

那天，她兴高采烈地拿着仅有的2元钱冲向了铁板豆腐的档口，迫不及待地想去买一份，只是到了附近，发现有一处角落三三两两围了人，不是特别多，但还是引起了阮圆圆的注意，她凑近了看，原来是个大哥哥，站在角落里，身前放着一块皱巴巴的纸皮，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上面写着:没钱回家，望好心人施舍2.5元公交费，万分感谢!

小圆圆踟蹰着，捏紧了手心里的两个硬币，站了好一会儿，只见周围人看归看，却没有一个上前给的，她犹豫着，又看了眼铁板豆腐的位置，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毅然决然地走上前，摊开手心，小小声地说道:“哥哥，这个给你。”

少年看着她，笑了笑，视线在她递出硬币的左手停留了一会儿，便从她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接过。

“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低，刚刚扬起的嘴角不知为什么突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毫无所觉地咧嘴甜甜笑道：“不客气。”

说罢，便转身准备走了，只是眼角总还不自主地瞄向了铁板豆腐摊，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穿过人群走了出去，却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嘲笑声。

“女娃娃，还差五毛钱咧。”

“不够啊女娃儿，你怎么不多给点。他这儿也不能回家啊。”

“唉，这肯定骗人的，傻孩子。”

“哈哈哈，给都给了，怎么不多给点啊。”

“这娃娃傻的，这人也真狠心，连娃娃的钱都骗。”

“这娃娃年纪也不小了，咋还这么傻？”

……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却强忍着没回头，走向街头转角，想看看少年后面能不能凑够钱，心里也有些委屈，她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很是有些丢脸。

她真希望这不是假的。

大概站了一会会儿，就见少年弯腰拿起了纸皮，走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扔掉。随后便慢慢地走了。

小圆圆很奇怪，不是不够的吗?他不再等等吗?恰好他又是往这个方向来的，于是便迎了上去问:“你怎么不继续等等呀?”

他停下，认真地说:“不想等了。”

小圆圆呆呆地问:“为什么呀?”

“你住这附近吗？”他不答反问。

小圆圆犹豫地左顾右盼，吞吞吐吐地答道:“嗯……是住这，住这好久了，好多街坊邻居都认识。”

她有些后悔搭话了，她开始害怕他是人贩子，还好周围还有许多来来去去的人流。

“嗯，我知道的，我还知道你叫小圆圆。”他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他们都觉得我是骗子，所以我不想等了。”

小圆圆愣了愣，奇怪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但也没多想，只是问道:“那怎么办呀?你怎么回家呀?”

他突然笑了，说道:“我往回走几个站台，2元应该就够了。这里是末站，才这么贵的，我往回走几个站，就够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把钱还给你，还请你吃铁板豆腐。”

小圆圆听到这不由有些羞赧，被发现了呀，她馋嘴的模样。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这次谢谢你，让我少走了许多路。”少年温声细语地说道。

小圆圆于是点了点头，挥手与他告别。

他视线落在她挥动的空落落的左手上，突然又释然了，抬起手与她挥手告别。

后来，小圆圆耳边总是不由自主地响起那些嘲笑声，那些刺耳的声音偶尔就会突然出现，可是她又莫名地觉得，那个少年应当是真的需要那2.5元，而不是骗子。

没曾想，竟然又遇到了他。

似乎是见她兴致不高，男孩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收回了视线，转了话题，说道:“我就在这附近工作，”他抬手指了指公园东边的位置，“就那个工地里。”

她顺着他指的方位看过去，也看不见什么，被公园的树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她也不是真想看见什么，便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明天还来这里，我给你带铁板豆腐。”

被这么突然一提，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羞愧地说道，“不用的，谢谢你了。”

他起身，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走了。

阮圆圆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攥紧了手心里的两个硬币，也许，她是对的，他并不是什么骗子才是。

02

隔天，阮圆圆就拿到了自己的工牌和饭卡，忙到中午终于能歇口气。她拿着饭卡走到了食堂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刷卡进去了。

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同事笑着跟她说，工作的事不用太焦虑，慢慢来，总能做好的。

她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着昨天那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

真烦!还是工作要紧，赶紧吃完饭上去干活了!新工作有些超负荷，她只是个实习生，很多东西都还在适应期，总害怕自己做得不好，没能转正。

想到这里她赶紧匆匆扒了几口饭，赶紧上去工作了。

这一天，她忙得焦头烂额，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轰击着她的思绪，但她咬咬牙，硬是就撑了下来，加班到八九点，不停地处理着烂摊子，整理着她不太熟练的数据报表。

再加把劲儿呀！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又埋头继续工作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天空慢慢黑沉，城市璀璨的灯光一点点亮起，阮圆圆终于忙完一段落了，便开始收拾东西下班了。

她慢吞吞地动作着，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只想慢慢挪，等到了楼下，坐到了公交站台边的横椅后，才掏出手机准备看看，结果却发现手机完全没动静。

竟然没电了！

她又倏地站起，下意识地看向四周零零散散站着的几人，她踟蹰片刻，想上前求助却又不敢，她想起幼时的经历，害怕指责声四起，也怕在这黑夜中被独留。

终究还是回不了家的恐慌胜过未知的指责，她鼓起勇气向旁边的大哥求助，说明原因，大哥只是歉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恰好公交车到站了，便直接上去了，而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她错失了跟其他人求助的机会。

她有些沮丧自己先前的踟蹰，或许她动作快些便能得到两个硬币，虽然现如今大家基本没有现金傍身，但也许有个例外呢。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犹如天籁：

“嘿，你怎么了？”

她转头看去，发现竟又是他，一时有些愣神，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我手机没电了，回不了家。”

她想她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长久的加班和夜半一人独留公交站台的恐惧交织着一点一点地击打她的心脏。

他视线下移，瞥向她拿手机的左手，似乎还向上移了些，一切不过瞬息间，便道：

“可以用硬币啊。”

“可是我没有。”她这句话肯定充满了委屈，不然他怎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呢，可是她忍不住，她真的很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

“呐，再给你两个硬币，别……别难过了。”

他伸手掏出两枚硬币递到她眼前，示意她接下，她努力控制情绪抬起右手接过，认认真真地看向他道谢，而他低垂着眼睛，似乎还在看她的手机，随后便靠到站台的广告牌边站着，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这时阮圆圆才发现他的疲惫，他依旧穿着一身脏污的衣服，泥点子毫不吝啬地眷顾了他的上衣和裤子，甚至左边的裤腿还被挽起到膝盖，目测像是被泥水浸泡过，湿哒哒的难受，干脆直接挽起。

也是因此，阮圆圆看到了他左小腿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一条长长的豁口，却又虬结着拧到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后，强行缝合后的样子，豁口的左边上，还有一点不起眼的印记，虽然整个小腿全都是脏污的泥水覆盖，可她还是看出了那道疤痕的样子。

阮圆圆似是被这可怖的疤吓住，开口问出的却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男孩垂眼望着她的左手，答非所问：

“你中午没来小公园。”

“车来了，回去吧。”

说罢，不等阮圆圆反应，便转身离去。

这一次，阮圆圆看清楚了，他的的确确在注意着她左腕的那条链子。

03

阮圆圆回到家收拾完，靠在床头，右手抚着左手的链子，有些失神。

链子是她前不久在自己的小百宝箱里翻到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条细链子串着几颗小珠子，又从链子边延伸出一小片细碎的亮钻铺盖在手背边，还连着一个小指环戴到了中指，亮闪闪的很是俏皮。

这是一位邻家大哥哥送的，当时小伙伴间特别流行这种链子，可她又把零花钱都买了零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卖部里的链子眼馋得不得了，大哥哥兴许是路过时被她这副样子给逗乐了，便买了给她。

将将六岁的她也没什么概念，万分不舍地拿了五颗旺仔牛奶糖回赠给大哥哥后便欣然收下了。

记忆里大哥哥特别温柔，总是会笑着摸她的头，招手喊她过去后，塞点小零食给她，也会在她妈妈打骂她时悄悄出现，趁机招呼她赶紧逃，教她如何取得妈妈的原谅让妈妈消气。

但是奇怪的是，他发现大哥哥总是独身一人，周围的邻居伙伴无一人与他为友。

就连哥哥的妈妈，也是独来独往的。

当她跟妈妈说起大哥哥时，却被告诫不许再跟他来往，说他们家就不是正常人家，得远着点。

小圆圆很奇怪，什么叫不是正常人家呢？是因为哥哥的爸爸从来不回家吗？

小小年纪尚且不懂世事的小圆圆，从妈妈那里得不到答案，便直直地将这个问题问到了哥哥那里，可是哥哥却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上扯，应该是笑了，可是她莫名觉得哥哥很不开心，等长大后再想起那个笑，她才知道那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再后来，大哥哥再也没冲她招手过了，哪怕她凑上前去，也只会被默默避开。

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久而久之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爸爸妈妈因为加班没法接她放学回家，又想着都快大班毕业的她应当也能自个儿走路回去，更何况幼儿园就在小区对面，应该没大事，便让她自己回了。

当时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要从小圆圆变成大圆圆了，可以自己走路回家了。

可千不巧万不巧，偏偏是那一天，小区里三单元401住户出来遛狗，小圆圆拿着从小卖部买来的热狗蹦蹦跳跳地经过时，大狼狗竟然一个猛扑就冲了过来，狗主人一下子没拉住狗绳竟然脱了手，小圆圆都吓呆了，完全忘记动，而许久未曾理会她的大哥哥却骤然出现将她扑倒护在身下。

后续的事情小圆圆没印象了，只记得大狼狗猛扑过来的恐怖身影和狂躁的吠声，还有那个剧烈起伏的胸膛，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铁锈味。

再后来，爸爸妈妈匆匆忙忙赶回了家，好一阵叨叨地说着什么老天保佑之类的话语，镇静下来后爸爸才提起说要去哥哥家答谢，妈妈沉默了会儿应下了，只是感慨道：

“没想到他们家那样，这孩子倒是好的，多亏了他，圆圆才好好的，就是我刚刚去医院看了，那左腿包扎得跟个猪蹄似的，回头我得去买些骨头煲了汤给他送去。”

爸爸闻言便回应道：

“你可别说了，我听说他爸可是干了那档子事的人，人可还在里面蹲着呢，这孩子再好也毁了，一码归一码，道完谢送完礼，这还得远着，再说了，这几天大家都在说他妈妈没少出入那地方，不干净得很。”

听到这里妈妈便赶紧收起尚存的一丝感慨，连忙又摆出疏离的态度：

“唉，也是，还是别靠太近了，免得惹是非。”

小圆圆的脑袋还晕乎乎的，听着父母的对话一知半解，于是便问：

“妈妈妈妈，哥哥的爸爸做了什么事情呀，为什么要在外边蹲着不回家呀？她妈妈为什么不爱干净呀？”

妈妈却只是塞了颗糖果给她说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话，吃你的糖去。”

转头又对着爸爸说：“别在孩子面前乱说，有些事咱听听八卦就成，也不知道真真假假，就是邻里都传着，这个听说那个听说的，也不知哪个是看见那个谁进了那地方，说来说去的对女人不好。”

爸爸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这她要没做，谁会乱说啊，还不是她天天就往那走，不干那事还能干啥，啧，就……”

许是看到小圆圆好奇地看着他讲，他突然就噤了声，催促妈妈赶紧收拾完东西便带着小圆圆上门去道谢。

但是他们没送成礼。

那天她和爸爸妈妈来到了邻居家，她站在门边等着爸爸妈妈敲门，可是许久都没人应，爸爸妈妈又敲了几下无果，便准备回家。

小圆圆很奇怪，她明明有闻到那种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的铁锈味，大哥哥他应该是在家的呀，她被大狼狗扑倒在地时，就也闻到了大哥哥身上传来的这种味道，只是那时候更明显，可能现在隔着门板，所以才没什么味道的。

可是爸爸妈妈不相信她说的他们在家的话，还是拉着她离开了。

再后来，她却再也没见过哥哥和他妈妈了。

又再次问起妈妈他们的事情时，却被妈妈突然怒骂不能提，还警告她再也不能说起。

重新翻到这条链子时，她便想起幼时温和亲切的邻家大哥哥，虽然脑子里的温柔面庞已经模糊不清，但不知怎么的，却又把链子戴到手腕上了。

其实长大以后很多事情想起来，就像是被撕开鲜美外表的血淋淋的令人恶心的腐肉。

那时候总被告诫着不能跟那个孩子走太近，因为听说他爸爸做了可耻的事情。

那时候还听说谁谁谁不知检点，老公不要脸自己也落得没脸没皮什么事都干。

听，就是这些窃语声四起。

所以后来房间的地板被血腥沾染，铁锈味越来越浓重，弥漫了满间屋子，又演变成厚重的腐臭味，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猩红的画面映入眼帘，刺得人眼睛发疼。

大家又唏嘘起来，开始又说起其实没亲眼见她做了什么，真的去了那里，那个方向其实去大卖场也是可以的，就是走路远了点，也有可能人家舍不得那点公交费，但说着说着又转口道，养个孩子不容易，去大卖场能干啥赚钱养孩子，还得是去那里。

四周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说着，大家随意地落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后，便若无其事地扭头走人，全然不顾身后已然一片鲜血淋漓。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听说。

阮圆圆摩挲着细链子，决定明天就请假去小公园等着他，今晚匆匆忙忙，被回忆搅乱了思绪，根本反应不及便回了家。

04

第二天一大早，阮圆圆便来到了小公园这里等着，可是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

她循着那天少年指向的方向找到了工地打听，却被告知男孩只是短工兼职，昨天就离开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手上的链子冰凉凉，她焦灼的心越发无可宣泄。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男孩看她上了公交车后，便离开了这个城市。

他一时兴起来到了这个城市，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那个小女孩，也只是想见见。

就像十年前，哪怕他身上的钱只够单程，他也只是安静地上了车，看着车窗掠过一片片街景，义无反顾地去到了那里，只为了一次兴许见不上面的偶然。

他知道，他得离她远一点，因为流言蜚语伤人，因为他本身就全都是流言蜚语。

她还记得他，这就够了，哪怕她并不能将他认出来。那也没关系的，因为并不需要，他只想看到她开开心心地生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