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听见了那句“你放一百个心，初荷是不会让他退费。”的确，自己不会让他退费的，扣工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老师怎么能挑剔学生呢？教学生又不是吃菜，不好吃可以扔了。初荷走到小泽跟前，他正在画画，画得非常专注，黑黑的圆脑袋低垂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握着一支铅笔，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地走近。
还记得第一次和这孩子见面，这个家长是燕子打出来的陌拜，也就是说他应该在其它地方报的有辅导班，硬生生的被燕子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过来了。在这孩子的妈妈一进门的时候，燕子从头到脚把她扫视了一遍，眼睛都放光了，于是递给自己一个眼神，意思就是兵分两路，她把家长带去VIP会谈室拿下，自己把孩子带去试听课搞定。可是这孩子不爱说话，不管问什么，要不嗯一声，要不就是不吭气，一节课下来，初荷甚至都怀疑他有语言表达障碍了。然后无意地说了句：如果不想说话，那么画画吧！这孩子的眼睛扑闪扑闪，真画了一幅，画了一个大人手里捧着一只小乌龟，递给一个孩子，初荷试着说出：有人送了你乌龟，你想和它玩，不想来试听课？孩子露出一个笑容。于是初荷说我试着跟你妈妈谈谈吧，毕竟才三年级，把孩子逼那么紧干嘛。
来到VIP，初荷开口：“是小泽妈妈吧，您好，我想问一下，关于课外辅导，您和孩子好好沟通过吗，他愿意补课吗?”
小泽妈妈说：“提过，他怎么会不愿意，他还小，得听我的。”
初荷：“可是......”
初荷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子截了过去，燕子问：“小泽，你喜欢初荷老师吗？”小泽想了想，这个老师和其他辅导班老师不一样，对自己画小画没有说教，于是点了点头。燕子又问：“跟着这个老师学习有收获吗？”
听到这个问题，初荷闭上了眼睛，这是课程顾问经典的营销手段，一个孩子跟着一个老师听了一节课，除非这个孩子傻，否则怎么会没有收获呢，更何况试听课准备非常充分。如果是真心发问，会用学校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你听懂了没有哇？果然小泽又点了点头，还加了句：“有收获。”有了孩子的这两个回答，接下燕子更是信心满满，吐沫横飞，小泽妈妈也是不住地点头。初荷知道这单是成了，于是非常抱歉地看了小泽一眼出去了。小泽收到后竟然微笑了一下，这真的是个聪慧的孩子，明白一切。
片刻，燕子和小泽妈妈从VIP会谈室里出来，径直去收银室，刷卡，签合同。等送走了家长，燕子喜滋滋地说：“十万的单哦。”
初荷说：“那孩子不想上辅导班。”
燕子反驳：“现在哪个孩子愿意上辅导班？”
“那至少让孩子和妈妈沟通一下吧，让孩子妈妈听听孩子的想法。”初荷接了句。
“沟通？算了吧，他妈妈是公司经理，女强人，一看就是强势，绝对不会听取那孩子的想法，而且那孩子连个囫囵话都说不通，他妈妈更没耐心听。”燕子把手里合同副本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可是提成的重要凭据啊。
小周听见了说：“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他妈妈不好相与呢，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签那么大？”
燕子翻了个白眼：“拜托，小周大哥，那个妈妈一进门，你没看见她挎的包，戴的表吗，好几十万呢，十万的辅导费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初荷：“可是...”
“你别给我可是了，刚在会谈室，你就想可是，还好我把话头截过来，不然你就给我坏大事儿了。”
小周：“初荷老师，知道你是不想强人所难，想让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可这是北京，孩子们的竞争压力特别大，必须这么学。”
这时候冷眼旁观一切的校长平静地说了一句：“初荷老师，你教的就是课外辅导，挣得就是这个钱。”初荷闭了嘴，心往下沉了沉。
然后又说了句：“燕子这周业绩不错，小周多学习学习。”
小泽突然递过来一幅画，让初荷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就明白其内涵了，看着这画，让初荷不得不相信天赋异禀这个词，明明是个孩子，能看多少书，能有多少文化底蕴，可是对绘画有非常人的敏感度，只有简单的几笔，幅面还小，但传递的情感却十分强烈，画出的人物，用语文书上的老词：形象生动，性格鲜明。比如手里的这幅：画上有一个妈妈和一个孩子，妈妈非常生气，头发一根根竖起，简直就是怒发冲冠，脚上的高跟鞋画得格外有力度，恨不得踢过来一样，而孩子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张纸，应该是试卷，试卷上有几道黑线，大概是用力过度，抓出来的。而耷拉的肩膀表现出他内心的恐惧。然而这样具有灵气的一孩子，在今后却遭受非人的折磨，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这是天妒英才吗？
初荷问：“是不是，语文成绩没考好，妈妈生气了？”
小泽点了点头。
初荷说：“没关系，以后老师认真教，小泽要认真学习哦。”于是初荷把小泽的卷子认真看了一遍，分析一下试卷的出错点，又相应地给小泽训练了两篇阅读理解，一看手表，快下课了。初荷说：“小泽，今天布置个小作文，回家练练笔。
小泽苦着小脸，不太乐意。
初荷说：“必须写，把你画小画地热情拿出十分之一，你的作文肯定会突飞猛进，不然下次考砸了，你妈妈的高跟鞋说不定真踢过来了。”
小泽认命地收拾书包。
初荷忍不住又问了句：“当初你明明不想来报辅导班的，为什么又同意的？”
小泽没有作画，而是开口说:“妈妈不会同意的，而且辅导班怎么着都得上，与其去其他机构，还不如来你这里。”
“为什么？”初荷脱口而出。
“因为你对我画画，没有厌烦，没有说教，而且每次都认真看，你是一个好老师，我愿意跟你学。”小泽想一句，说一句，竟然说了这么长，或许自己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吧。
“我不是个好老师，不是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我是个挣课时费的上课机器。我也不是个好人呢，救了一个人，却没救到底，水都没给人家喝，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死了没，或许这也不叫救，不就给了块不值钱的糖。”初荷越说声越小，以至于喃喃自语。
小泽说：“老师，你嘀咕什么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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