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大家都写过关于读书的事情,读书这件事,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人的故事,于是乎,还是要写上一写。
大多数时间我是很懒的。人都有惰性,看电视剧比读书容易,打游戏也比读书更吸引人。想到胡适的日记,每日计划读书,又每日打牌,如此反复,反复懊恼。我则是每日计划读书每日打游戏,然后自我谴责,第二日继续打游戏。游戏删了又安,安了又删,亦是懊恼不已。于是想想自己又不打算成为大学问家,就算有此打算也不一定能成为大学问家,就算成为了大学问家又能如何?依然拯救不了宇宙,还是算了吧,继续打游戏,至少可以拯救坑队友。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沉迷游戏的原因——在游戏中取得成就比生活中取得成就要容易地多,这种成就感带给人快乐。这就是游戏的乐趣。
儿子前一段时间总是啃手指,无论怎么讲不卫生,怎么武力制止也不行,我问他为什么要啃手指?他说,啃手指的时候很快乐。我说,那好吧,为了快乐地啃手指,啃之前最好洗洗干净,然后把指甲剪整齐,他愉快地点头,后来乐趣就变成了专心地剪指甲和剪肉刺(他总是不吃蔬菜,手指上很多肉刺)。
人对有乐趣的事情总是孜孜以求,追逐快乐是人的本能。读书的乐趣在于精神上的滋养,这种滋养来源于深入的思索,而深入的思索又往往是痛苦的。痛并快乐着,用来形容读书的感受最恰当不过。
如此看来,爱读书爱思索的人通常都具有受虐狂的某种特点,而爱写书的人大概都有施虐狂的潜质。写书的人又通常具有“裸露癖”,需要最大程度地自我暴露——暴露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过去以及无可避免地连带自己成长的环境和家人都暴露了,将那些丑的美的骄傲的窘迫的人和事统统拿来暴露,美其名曰——写作来源于生活;而读书的人多有“偷窥癖”——探人隐私,窥人思想,揣摩其心志,琢磨其情史,如同八卦杂志的娱乐记者,拿着“炮筒”般的镜头,食不安、寝不寐,蹲守在各个场所,如痴如醉,如狂如魔,且乐此不疲。
这种思想上和精神上的痴迷,连皇权和武力也无法对其控制,所以始皇帝要“焚书坑儒”,大抵是对“读书人”和“写书人”忍无可忍出离愤怒了。
先秦的智慧遭到了惨无人道地摧残,中国社会走向了封建专制与统一集权。哪个更文明更先进更符合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现在看来还很难说——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一种观点——你赞同或反对的观点,历史的观点、唯物的观点、辩证的观点,都仅仅是个观点而已——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一个观点。
观点代表了思想,观点多了就成为了理论,理论多了围绕某个核心进行系统性的完善与发展,成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体系,这个体系就成为了哲学,而核心的观点部分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三观”具有文化性、民族性、历史性、世界性以及人性。每一本书,每一个观点都体现了作者的“三观”,例如《金瓶梅》的善恶有报,放在无产阶级的无神论观点就要批判一番,《西游记》也要批判一番,《水浒传》也要批判一番、《红楼梦》更要批判一番。黄永年的《唐史十二讲》将上官婉儿说成是“不学无术的淫妇”,理由就是上官竟然嫁给了中宗,“干预朝政、不守妇道”。武皇更是最大恶极——死后儿子连墓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除了罪恶连星点历史功绩也没有,什么提拔重用姚崇宋璟狄仁杰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可见唐史上出现的两个女政治家将老人气成了什么样。这大约也代表某些老一辈的观点,可惜身为女子看到女子被人如此厌恶,实在无法接受,于是,我合上书放回书架不打算再看下去了——这也代表了我的观点,不知道后来会用什么样污言秽语去咒骂杨大美女“祸国殃民”。黄老不知道武皇还写过一块《太子升仙碑》,将平生功绩尽述,后人再写反而不知从何下笔了;他也不打算正面评价一位40多岁半老徐娘依旧能得帝王之爱该有怎样的才华——总之,女人干政罪大恶极,对不起祖宗十八代和贞节牌坊。如此观点放到宋明理学兴盛时期当受追捧,如今被一小女子一笑哂之,仿佛看到一佝偻老者露出一斗大脓包恶蝇环绕,忙掩面而去,避之唯恐不及——不是观点本身有对错、有善恶,而是时代不同了。
我一直信奉“开卷有益”,觉得说得有道理可以有感而发,觉得没道理也可以批评反驳,无论怎样都促使大脑转动、思考、归纳、总结,用语言叙述,或用文字表述,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脑力劳动。
你的每一个观点都是书告诉你的,比如你要独立思考,这也是书告诉你的。但感慨与思考却是自己的,所以读书使人变得聪明,可以一边阅读一边脑洞大开。不知读到哪句有了感慨,就旁批在空白处——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大不如从前,如果不赶紧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等到灵光再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每次灵关乍现都是一瞬间的巧妙机缘,错过就再不可得。就像美丽的风景与美妙的情感,此情此景此时此中人,你知道此刻只是偶然的,只能是无意中的机缘巧合,不可人为创造,不可粘贴复制,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说到做旁批,要从去年读《书经》说起,看到某些词句,一时手痒,在旁边胡言乱语,反正无人窥探,想怎么写怎么写。后来因为《书经》实在艰涩难懂,读了一部分就放下了,之后偶然翻起,读到旁批着实有趣,竟将自己逗乐了。那些都是思想上一瞬间的火花——如果文章没读完就停下来把感想写成完整的文章实属不现实,就好比刚咬了一口的热气腾腾的肉夹馍,就扔在一旁去写美食评论了。那肉香实在停不下来,写旁批就好比尝到美味时大声说一句“好吃!”——既不妨碍继续品尝美食,又可以大发感慨,直抒胸臆。旁批即是如此,三言两语,三五分钟,也不求字迹工整,只管将想到的画在一旁,既不耽误继续读书,又不白白放过许多思想。之后就越画越多,越画越来劲,想到什么就随手记录下来,所以即使有了当当阅读器,我还是喜欢买纸质的书籍,出门也喜欢带纸质的书,就图个画着过瘾。
书非借不能读,借来的书却不好胡画,所以只能自己买书来读比较方便,虽然颇为费钱,却实在是读得画得逍遥自在。先生说我有些书可以买电子的,他不知道我的书是用来“画”的。纸书拥有电子书无法拥有的“场”,以纸张为介质,在作者与读者之间传递气息,作者——书籍——读者,三者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就是“场”。这种“场”可以带人进入一种特殊境界,拥有更加敏锐的直觉,可以刺激我的灵感成倍地增长,仿佛“吸星大法”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书籍中汲取能量。
书籍是精神的镇定剂。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有时会弄得我焦躁不安,这时,拿起一本喜欢的书沉入其中读书几页,很快心情就得以平复。
书籍是能量的源泉。虽然平日总是一副正能量满满的模样,但是再多的能量也禁不起无止境的消耗,就像食物一样需要补充。我的能量补充来源有三个途径,一个是与亲密的朋友交谈——情感的关怀与思想的交流,一个就是读书——同样是情感的关怀与思想的交流,另外一个就是独处——什么也不干,或者竟干些无聊的事:上网追剧打游戏,喝茶泡澡敷面膜。朋友不是想见就见得着的,书却是随时都可以读,方便快捷。第三种,纯属放松。只要手上有想读的书,就不会焦虑、不会不安、不会有孤独感,从而极大地体会到独处的乐趣。
书籍是开启智慧的钥匙。一旦掌握了某种文字,就掌握了打开某种文化的钥匙,通过阅读,思想和智慧源源而来,足以启迪心智。
说到读书这件事,不得不感谢母亲。母亲学历不高,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在当时的工厂里却算得上是个“文化人”。母亲能写会画,爱读报刊杂志和外国小说。记得以前家中有一个书架,大约2米宽、2米高,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几麻袋的书放在壁橱中。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中期,普通工人家庭中很少有书架的,也难得找出来几本《故事会》之外正儿八经的文学书籍。
父母是双职工,寒暑假只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好在认字甚早,上小学后自行阅读已不是难题。于是就整日在这一大架子书中摸爬滚打,消磨时光。小时候总觉得日子很漫长,怎么也过不完,我有大把的时候用来读书,用来荒废。对我影响最深的,不是各种正经的大部头名著和名人传记,反而是一本叫做《唐伯虎点秋香》的野史小说。这部不知何人所著的《唐伯虎点秋香》实在是妙哉,华安点评华府三百六十美,每人一首诗,除了秋香之外,都是“一把糖来一把尿”(石榴姐如是说),间接影响到我后来写诗说话做事的风格。这本书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后来看了星爷的电影,每次看都忍不住在心中比较,各有高下。
母亲买书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我读书的速度。那时家家都不太富裕,难有闲钱买书,我就经常听她抱怨“图书太贵”。新华书店每周都是会去的,但大多数时间是只看不买。每次去书店都会站到脚疼,然后被书店管理员赶了又赶。记得有一套《聊斋志异》的连环画,一共四本,我十分喜欢,每次到书店就直奔过去,母亲却不肯给我买,一来觉得太贵,一套大概百十块钱,二来说我看的书不好,整天看些牛鬼蛇神。我却依旧执着,愣是坚持把那套连环画看完。去年家里做了新书架,终于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书都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聊斋志异》的连环画整套买回来。当我收到包裹,拆开外包装,里面足足三大盒子,装订地十分精美。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封面,好像穿越时光轻轻抚慰自己年幼的心,内心无比温暖——我终于实现了小时候的心愿,虽然时隔二十多年,到底如愿以偿了。
我的《聊斋志异》连环画我对书籍认识的主要途径是历史课本或读中文系时的专业书,多是“经典”、“大部头”。直到有了微信,关注了“书单狗”,才知道书海那么辽阔。也不用大老远跑到书店去买,只需要在当当网上动动手指就可以送到家门——真是科技改变生活。
历史课多是讲历史影响,文学多注重于艺术形式,而真正关注思想的则是哲学。所谓文史哲不分家,就我个人的观点来看,如今的大学中文系教学内容对哲学思想关注得太少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中文系的学生却培养不出好的作家。黑塞在他文艺评论集《书籍的世界》中说,文学是艺术形式与思想的统一构成,在他看来,思想比形式更重要。若是有一日可以在大学文科教育做出改革,我建议文学、史学、哲学三科合一,在大学一年级至二年级通学世界历史、世界文学史、世界哲学史、中国历史、中国文学史、中国哲学史,如有实力,还应开设印度哲学史、宗教史等课程,然后到大三、大四甚至研究生阶段再选择主攻哪个方向——文史哲不分家嘛,离开史学与哲学的文学、离开文学与哲学的史学和离开文学与史学的哲学都是不完整的、欠缺的,那是缺了一条腿的凳子,难以支撑完整的、成为体系的思想。历史是辩证法与宏观认识,文学是艺术形式与表现手法,哲学是思想灵魂与内在核心,三者有机统一才能产生对人类社会文明更加有价值的书籍。比如教育家梁启超会写《历史研究的方法》,原国立河南大学文学院的院长冯友兰写了著名的《中国哲学简史》,荒诞哲学的创立者哲学家加缪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一直认为,像胡适那样通晓哲学、史学、文学才是一个学者理想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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