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春末,我决定换一个地方生活,于是来到一座靠近海洋的城市。我租了一套小房子,百米开外就是大海。
我的房子位于小区的北端,从窗台望下去,就能看见小区的大门。
大门那儿有三处固定的标志物:一群打麻将的人;一块无来由落于此处的庞大石头;一个弱智青年。
这青年名叫小山,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也可能已三十出头———神清涣散的人不易判断其年龄。
小山徘徊于二三十米的范围中,春夏秋冬,日复一日,
他不会说话,脸上常挂着笑,有人经过,他就大喊“哈哎”,似乎是打招呼。
当他佝偻着身子“哈哎”的时候,那些经过的人有三种反应:看向他笑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恶狠狠地骂一句傻子。
我透过窗户看见过小山的母亲,一个质朴无华的女人,她端碗追着小山喂饭,踮脚尖送到儿子口中。
有一回,几个老年妇女聚集闲聊,小山朝她们“哈”“哈”,她们其中的一位鄙夷地说道“傻子!”然后又扭过头去对同伴说“你们说说,这样的傻子活着干啥!”
这话十分响亮,不远处的麻将选手们闻声看向这边,那老女人得意得摇头晃脑。
当然这个冒犯的行为引起更大的骚动。
老妇人们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这一幕在我眼前展开,我想,是不是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心底藏着一个深潭,恶意随时由此涌出?即便遇见的人并没有妨碍他们。
在海边城市居住了一年之后,我回到家乡。许是对小山印象深刻,我有时会想起他,还有那些总是扑向鼻翼的海水的腥味。在家乡,我惊讶地发现方圆十里,见过的以及听说的智障人士也有几例。
一位诗人将自己比作稻田中的稗子,一种跟水稻相似、农夫势必除之的杂草。那诗人天生残疾。
赛斯理论认为,世间万有,皆具存在价值。水稻有水稻的价值,稗子有稗子的价值,一切万有并存,是为了完成一种庞大的平衡。
虽然在惯常的认知中,稗子一无是处。我是认同这个理论的。这个理论看看自然界就能明白。
像小山这样的人,他们的存在也是为了完成庞大的平衡吧,所以,处于优越地位的水稻们,为什么不能宽以待之,少些恶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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