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六十岁

文/高放

摄于孤山（自拍）

    “叹！流年，渐远。春早逝，冬又还。一夜寒霜，百花凋残。风舞鹅毛降，银妆覆旧颜。几经沧桑梦事，双鬓尽染白斑。半生浮沉无为过，朝夕弹指一挥间。”

这是我新近从网上看到的一首诗，读来感触颇深。时光荏苒，人生苦短，不知不觉，岁至六十，迎来一个花甲轮回。 额头爬上皱纹，鬓角有了霜华，青春岁月匆匆成为过往。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在轰轰烈烈的“大跃进”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中，我降生于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时值共和国“三年困难时期”，天灾人祸，我靠野菜、面汤充饥度过我的襁褓时期。

1966年，我小学三年级时“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爆发，至1973年林彪折戟沉沙温都尔汗。1976年高中毕业，这一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共和国缔造者相继逝世，“四人帮”覆灭，文革动乱结束，整整十年，我的学生生涯是在狂热无知、迷茫中渡过的，学业荒废，前途渺茫，命运多舛，注定我们是不幸的一代人。

1977年初我被村里选拔担任赤脚医生，年底恢复高考第一年考入运城卫校，1980年底毕业分配到县卫生局工作，至今从事卫生工作逾四十年。带着美好的憧憬、希冀，由青涩童稚走向沧桑暮年。这四十年无疑是我生命之花绽放、生命活力最旺盛时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局机关的人走马灯式的换了一茬一茬，先后熬了七位局长，在这个伴随自己大半人生的工作舞台上，我始终扮演着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记得刚到卫生局上班，位于县城东大街的县政府大院内，东边第三排一溜十数间土木结构的青瓦房，是整个卫生局机关的办公场所。那时人员精干，一正一副两个局领导，加上五、六位工作人员，工作单纯，气氛融洽。上市局开的最多的会就是爱国卫生大检查，自己初来乍到，经常被派出去代表领导参加这般活动，下厨房、进厕所、看环境、查鼠蝇。运城十多个县，跑了个溜溜遍。那像现在的单位共头头脑脑就七、八个，人员伍队更是庞大，科室数十，人员半百，一幢七层大楼半数为其所占，鼎盛空前。工作更是五花八门，异常繁杂，文山会海，多如牛毛。所幸，自己将要六十岁，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带着对几十年相处、情同兄弟姐妹的同事一丝惜别，没有太多的留恋与不舍，匆匆离开哪个曾经让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叫作“铁饭碗”的地方。

只是有些东西忘不了，因为那里是我人生的憩息地，是自已历练成长的地方，那里留有自己的青春年华，还有太多的记忆和故事。

忘不了办公室通宵达旦写材料的辛苦，各种活动、会议，材料一大堆，一晚写两篇，连续两、三个晚上不睡觉，当到会议召开，台上领导口若悬河，自己则困得蒙头大睡。

忘不了学习钻研，笔耕不辍。写专题，编简报，做报道，激发于思考，凝聚于笔端，见诸于报刊。工作四十年（基层、办公、人事、公卫四个十年），写了多少篇，多少字，自己也说不清。

忘不了尽职尽责，热诚服务。从事人事劳资工作十多年，正确运用领导赋于的小小权力，秉承服务理念，真诚为人，公心处事，难教人人说好，但求问心无愧。

忘不了心系公卫，倾情工作。在领导信任支持下，统领全县公卫项目工作，认真履责，全盘谋划，精心安排，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打造出一支优良的公卫管理服务团队，塑造出了“最美万荣公卫人”的形象，省上标杆，市里第一，晋豫陕三省慕名前来交流学习的同仁络绎不绝，铸就了万荣公卫的辉煌。

四十年，获得的先进、优秀、劳模荣誉证一大堆，不要说明什么，让自己满意足矣，工作没白干，努力有回报，今生无憾事。

当然也忘不了把大头针尖朝上撑在床单下，引诱同事来坐的恶作剧；忘不了与女同事开玩笑过头，让人家拿着拖把追着打的糗事。忘不了在同事坐的椅子上“倒栽葱”，结果人家一站，椅子“咔嚓”一翻，一个“嘴啃泥”，鲜血淋漓的狼狈相......

公权构筑的权力及“人际金字塔”会因公权的一旦失去而倾覆的。不论官大官小，权大权小，无论你是草根百姓，卖菜的，扫地的，还是精英白领，造船的，飞天的，纵然你是驰骋纵横、叱咤风云的一时豪杰枭雄，也逃不出自然法则这个“如来”手掌心，每个姓“公”人都一样，人生再耀眼光环也终将会光芒散尽。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上帝赋予人的生命更公平的事了，它不以人的贵贱而消长，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且谁也逃避不了死亡的宿命。当生命凋零之时，一切就趋于平静而显得公平。所幸自己是个十足的小人物，身轻位卑，本来就没有离开过地面，何来高高在上、飘飘欲仙的感觉，又何来失落感？这是我等退休之日与达官显贵们不同的唯一优势。

作为一个工薪族小职员，丁点薪水难以养家糊口。为此，闲暇之余我开过商店，搞过印刷，贩过农产品，鼓捣过房地产，卖过饮水机⋯⋯凭借一己之力，家庭生活不能说过得好，但可以说过得去。至于钱为何物？对于穷人，钱像一根根救命稻草；对于富翁，钱似一张张显摆的废纸。而幸福也不过是一个感觉，生活中无钱不行，钱多无用。不少人一辈子只会挣钱，不会花钱，挣钱的感觉很惬意，花钱的感觉很不爽，这样的人生很悲催。

六十岁退休，本来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就像每个人最终都要死亡一样，不可避免，没有例外。但它确是人生的一道坎，不只因公权的旁落，不只为人际环境的改变，红尘嚣嚣，人生走到这一步，是对自已“老将至”的哀伤，是对“人生恍惚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感叹。

人无不是活在希望中，对生活的渴望和依恋是生命的原动力，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就如掉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深渊，对一个人来说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一个人无论遭受多少大的伤害，遇到多少沉重的打击，只要心存希望，不知道他会有多么强大。失之希望，不知道他会多少脆弱，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绝望。就如一个人生病了，只要有康复、哪怕好转的一丝希望，他会直面疾病，忍受得住任何肉体上伤痛与精神上折磨。反之，他会彻底崩溃，退休的可悲之处根本在于人生目标的弱化。随着生命长度的衰减，铅华尽失，一切将变得暗淡无光。

六十岁，青春远离，辉煌不再，光环散尽，看到八十老父睡觉佝偻如弓，夜壶相伴；走路颤颤巍巍，拐杖不离，骨瘦如柴，老态龙钟的样子，这就是将来的我们。岁数越来越大，生命越来越短，此消彼长，时间就象握不住的沙，在指缝中慢慢流失，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年轻时光，留给自己已是暮色老年。

但，六十花甲，岁月轮回，六十岁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之前，我每天都是忙忙碌碌，来不及喘息、休整，来不及梳理心境，来不及细细咀嚼生活的酸甜苦辣。而今告别喧嚣，沉静心境，把握住这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过一过“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六十岁，有了充裕的时间，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有了享受旅游半价优惠资格，我要做一个想走就走的“背包客”，云游四方，去找回迷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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