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悬疑】试验品（18）｜不期而遇

【科幻悬疑】试验品（18）｜不期而遇

一声霹雳划破天空，扯开一层一层牛皮厚的乌云，此处雷声滚滚，彼处震耳欲聋，暴风雨仿佛是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一路追赶路人们慌张的身影。

慕纤语一口气跑到“人类口味”饭馆，她在店门口半弯着腰，喘一口气，拭去额头冒出的汗水。不一会儿，只听见身后“哗啦啦”地大降雨，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雨帘。幸好跑得快，不然成了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她环顾四周，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概：这里的一切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感觉。只是找不到陪她一起吃红豆奶茶的人，那个风雨无阻陪伴自己的他已不在身边。天，说变就变，何况是人。

为了躲雨，慕纤语才不得不到这家店，她有意将一些不必要的回忆作处理，选择性地封锁她和秦靳南那些美好的记忆。她本想将秦靳南那部分回忆储存在智能耳珠的回忆录中，然后粉碎掉那部分回忆。为了让大脑有更多的储存空间，慕纤语已将大部分回忆存放智能耳珠。但她迟迟没有动手，她和秦靳南这部分的回忆，她舍不得删除粉碎，曾经那些回忆是支撑她向前走的动力，爱是最好的礼物。

工作上，她是理性的，感情上，她的感性明显多于理性，不是她内心强大，她只不过善于掩藏起来而已，把脸上悲伤的痕迹一抹而去，她做不到将回忆全部碾碎，这些回忆如同她的孩子一般，抛弃它们，她于心不忍。平心而论，放下，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方式。她试着让自己接受残破不堪的事实，等真正放下，再和它们作别。

慕纤语找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接过服务员的菜单，直接点一杯红豆奶茶，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突然，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慕纤语疑惑地看着那个背影，越看越像，越看越是入神。他对面是一位深情款款的女孩，鹅蛋脸，金色波浪卷发，胸前两座挺拔的山峰透过黑色镂空网纱，傲娇地耸立。似乎在向慕纤语炫耀，更是宣战。目前来看，她赢了。慕纤语嗤之以鼻，一张精致水灵的脸蛋，搭配不怎么协调的双峰，简直是糟蹋了。倒霉的鬼天气，冤家路窄，怕什么来什么，慕纤语恨不得一头撞上墙。

孟晴早就发现慕纤语，她故意在慕纤语面前摆弄风姿，把唯一拿得上台的武器对抗慕纤语。她暗中肆意地发笑，表面温柔得不像话。慕纤语如遇瘟神，她真想冲出“人间口味”饭馆，一走了之。外面狂风暴雨，犹如一场枪林弹雨的战争，阻挡慕纤语冲动的念头。

越是讨厌的人，越是肆意妄为。秦靳南一个小小的动作，令慕纤语厌恶至极，她两眼放出“熊熊烈火”，恨不得烧死负心汉。秦靳南居然和孟晴你一口我一口喂来喂去。慕纤语实在看不下去，秦靳南竟然在前女友面前，和一个人工智能秀恩爱。秀恩爱也不看看你前女友是谁。慕纤语勃然大怒，她愤愤不平地端起红豆奶茶，接下来的动作连她都吓一跳，她将红豆奶茶泼向秦靳南身上。她最喜欢喝的红豆奶茶被当作武器，对付曾经最爱的男人。慕纤语迟疑一下，她怒吼道：“你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太令我失望了。”

“慕纤语，你什么意思？”孟晴站起来，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她扭动头部，以及关节内部零件，发出咔咔的声音。

周围的人群炸开了，目光齐刷刷地抛向他们三人身上，然而，没有一个人上前围观，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人间口味”是温馨的港湾，人们来这家店，只是图个安静，谁都不想惹事生非，若有人故意闹场，必定被店主请出门。店主出来解围，发现慕纤语和秦靳南是熟客，令他惊讶的是他们中间多一个人工智能，这是比较棘手的问题。在这个提倡人类和所有物种平等的地球上，人类和人工智能，以及RL3必须和平共处，不能相互排斥。

现在外面倾盆大雨，店主也不是没有人情味，他没有立刻请慕纤语出门的意思，他耐心地劝说慕纤语：“姑娘，消消气，有事好好商量，你看店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慕纤语向店主道个歉，让店主放心，她完全可以收拾这个烂摊子，倘若损坏他店里的东西，她绝不会赖账。但她并没有打算退出这场无硝烟的战场。店主摇摇头，拿她没有办法，又劝告她退一步海阔天空，说完，店主回到柜台。店里在坐的人们，抱着看戏的心情，观摩他们三人接下来的剧场。不用猜，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三角恋情。

“你简直是浪费至高无上的机器思维，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类喝红豆奶茶，你也太逗了。”慕纤语气头在上，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对孟晴一番冷嘲热讽，说完后，她后悔莫及，觉得这完全不像是自己说的话。不对，一定是造梦器。

“我当然是我们南南的开心果，不像某些人，整天板个苦瓜脸，比窦娥还冤呢。”孟晴自然是不甘示弱。

“简直是一个智障机器人，你懂情趣不？你知道快活是什么感觉？”慕纤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住嘴，慕纤语，没想到你是这样没脑子的女人，我该庆幸早点离开你。”秦靳南打断慕纤语的话。

“你……”慕纤语手指向秦靳南，绝望地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动孟晴一根毫毛，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秦靳南冷冷地说。

“啪！”慕纤语一个巴掌扣在秦靳南脸上，没等他反应过来，慕纤语毅然冲出去，消失在一片暴风雨之中。她宁愿饱受暴风雨摧残，也不愿意看秦靳南那只狗熊丑恶的嘴脸，她脑海不断地浮现那对狗男女喂吃的场面，让她觉得又可恨又可笑，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她甚至瞧不起秦靳南，堂堂正正的刑警，竟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

热恋中的情侣不都是虐待单身狗吗？慕纤语反问自己。在这之前，她与秦靳南也是这样一路甜蜜过来的，沐浴爱河中，享受爱的阳光，过爱的生活。

可孟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机器哪里懂得感情。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人工智能是永远都无法懂，更无法体会到的。徒有一张虚无缥缈的脸，并不代表他们懂得人类。他们不会懂得人类在痛苦时眼泪的诉说，每一寸肌肤如同植入尖刀，肝肠寸断。他们更不懂得人类快乐时的美妙感觉。

慕纤语并不是反对人工智能和人类谈恋爱，结婚，也不是对人工智能有偏见。只是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一个是她男友，一个是她的同学，他们背叛自己，厚颜无耻地挥舞恋爱荷尔蒙，释放爱的能量，活生生上演一场令人作呕的狗血剧。她看不透，想不通，昔日那个犹如一朵百合花的女孩，竟横刀夺爱。

也许秦靳南从头到尾只是需要谈一场没有精神压力的恋爱，毕竟人工智能不像人类拥有细腻的情感，人类的感情需要用心培养，百倍呵护。

表面上，慕纤语潇洒放手，毫不在乎。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懂得那颗无法抚平的伤口，深深地疼痛着，濒临崩溃边缘。说到底，她对这份逝去的爱陷得太深，始终无法放下。

来匆匆，去匆匆，时间容不得慕纤语半点松懈，今天就当和秦靳南一刀两断，从此以后，秦靳南就是一个路人。慕纤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感觉造梦器不会放过她，在“人间口味”店中，她对孟晴一番唇枪舌剑，很有可能是造梦器从中作梗。无论是她对秦靳南恨之入骨，还是她对孟晴失望透顶，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攻击人工智能，她深知，感情事情谁都无法左右，即使是人工智能，也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刚刚对孟晴说那样的话，难怪秦靳南对她失望。

“人类口味”饭馆，秦靳南一脸尴尬地望着孟晴，他抑制住内心的起伏。当慕纤语冲进暴风雨时，他拔腿就想奋不顾身地追上去。一个信念制止他，不行，必须顾全大局，如果现在稍微有一点紧张，便会破绽百出。孟晴不是傻子，她一定会看出端倪，这样一来，他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极有可能放过一条将上钩的鱼。这条鱼的背后，绝不是那么简单。秦靳南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用不了多久，必定水落石出。

想到这，秦靳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即使内心汹涌澎湃，表面上波澜不惊。

一个完美的约会被慕纤语搅得一团糟，孟晴气得脸色发白，她努努嘴唇，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她暗中观察秦靳南的表情，见秦靳南一副冷漠的表情，背地里收起控制器，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使用控制器，在她看来，秦靳南已上钩，并认定自己是他此生此世的挚爱。孟晴心生欢喜，只要和人类结婚，她的身份和地位会随之提高，人类和她的同伴们便会对她刮目相看，敬仰她，崇拜她。倘若梦想能成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就算她的寿命不长，那么，此生也无憾。

太久没有下雨，雨水像是滚烫的开水淋在身上，慕纤语心灰意冷，任凭暴雨捶打她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去向。中途，她被雨浇醒一半，猛地启动飞行器，迅速赶到工作室门口。她全身湿透，身上的雨水伴着哗哗的声音从头顶流向脚尖，二话不说，她立即转动智能耳珠，启用烘干器程序，一束光蓦地笼罩慕纤语身上，只听见“滴”一声，不到两秒时间。慕纤语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不仅又干又爽，还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风雨过后，天空亮出一道绚丽多彩的彩虹。

慕纤语整理下凌乱的情绪，挥去心中的阴霾，静等程煜回来。就在刚刚，程煜告知她，大约两分钟后，他会赶到工作室。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煜从飞行器下来，他脸色不大好，心事重重，慕纤语跟着他走进工作室，程煜叹叹气。沉默片刻，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刚刚去调查造梦器。”

“造梦器是否和黑衣人有关联？”慕纤语心急如焚地问道，她找程煜正是为此事。

“本来已找到一些线索，中间断了，黑衣人警告我不得插手，否则他会采取残忍手段。”

“这……不会的，黑衣人不是这样的人。不，背后一定有人操控他。”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他们对我造成不了威胁的。”

傍晚时分，慕纤语神情恍惚地走在大街上。黑衣人威胁程煜，如果介入调查造梦器。会对程煜下手。宋子默，你真的如此残忍吗？我不相信这是你，就算是你，也是不法分子冒充你的。

“慕纤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像是一个故人。

慕纤语疑惑地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她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秀发，不同的是她没有刘海，头发是四六分界，尽管很多年没有见面，慕纤语还是一眼认出对方，她激动地惊叫起来：“陆境庭，你是陆境庭。”

陆境庭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她们梳一模一样的辫子，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鞋子，背一模一样的书包，就连玩具也一模一样，她们有相同的性格，相同的爱好。她们是形影不离，不分彼此的好朋友。慕纤语梦想有一天，她和陆境庭各自成立家庭，她们各自带自己的老公和孩子，两个家庭一起出外旅游。她原本以为这样唾手可得的愿望，很快会实现。但几年前，陆境庭却不告而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为此，慕纤语伤心很长一段时间，她回忆陆境庭离别前的日子，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然而，那些日丽风和的日子并没有异常，一切再正常不过了，陆境庭没有留下任何要离开的迹象，她不知道陆境庭发生什么事情，一声不吭从她的世界消失。找了陆境庭很久，仍然没有消息，但慕纤语并没有放弃找陆境庭，她一直在寻找陆境庭。

如今却意外遇到陆境庭，今天可谓是一波三折，情场失意，友情得意。

“多年不见，你还是没有变。”陆境庭笑起来，脸蛋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格外亲切，仿佛回到童年时代，回到那个天真无邪的陆境庭。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大街上遇到你，你真的陆境庭，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慕纤语笑着笑着，“造梦器”三个字如同电流贯穿她全身，她突然脸色大变，立马提高警惕，她捏一把脸，确定会疼痛，她再定了定神，仔细端详陆境庭，没错，是陆境庭。

她们找一个咖啡店坐下来叙叙旧，谈论过程中，慕纤语得知，陆境庭当年悄悄离开，只因爱上一个放荡不羁的男子，她想给他全部的爱和温暖，用行动证明自己可以给男子一个温馨的家。她以为男子终有一天会被她的爱感动，但她错了，这些年过得不愉快，也不容易，特别是婚后家暴无常，离异后带一孩子，遭遇人生百态，生活处处碰壁。

慕纤语来到陆境庭的住处，一把辛酸泪，昔日陆境庭不愁吃喝，今天却为五斗米折腰。

“这样的生活，你没有想过改变吗？”

“一开始，我只想逃离那个残破不堪的家庭，一个人带孩子，难啊，没有生活来源，也不方便上班，靠那点积蓄熬不了多久。”

“妈妈。”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探出头来，胆怯地喊一声妈妈。

“小磊乖，来妈妈这里。”陆境庭走过去将小男孩抱出来。

“这是你儿子？”慕纤语大脑划过一个问号，陆境庭的儿子特殊的身体结构，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孩子，她觉得这孩子好像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小磊乖，快喊慕阿姨。”陆境庭轻轻地放下小磊，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

慕纤语蹲下身，张开双手笑着说：“小磊都这么大啦，来，阿姨抱抱。”

小磊不说话，见慕纤语走上前，便立刻躲到他妈妈陆境庭身后，小脑袋好奇地露出来，两只眼睛非常小，不像是眼睛，倒像是往脸上画两个小黑点，陆境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软磨硬泡地哄着小磊，告诉小磊不用害怕，慕阿姨不是陌生人。小磊沉默不语，他推开陆境庭，自个儿跑进房间。

陆境庭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倒一杯开水递给慕纤语。她们坐下来，又开聊起来，陆境庭向慕纤语倾诉，她目前没有工作，也没有着落，房租已延迟一个星期，房东几乎每天都来催，再不交房租，房东随时会轰走他们母子俩。

时隔多年，第一次见面，陆境庭落魄到这种地步。陆境庭自小父母去世，陆境庭的父亲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慕纤语的父亲，在那之后，陆境庭很长一段时间住在慕纤语家里，由慕纤语父母照顾。直到陆境庭成年，她自己提出搬出去独立生活。一开始，慕纤语一家人不同意她离开，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把陆境庭当作家里的一份子。但陆境庭决心已定，谁也无法阻止她搬出去住。

慕纤语心疼陆境庭，不忍心看她过挨饿受冻的日子，她提出让陆境庭和小磊先搬到她家住。工作上的事情，她想办法。为了小磊，陆境庭同意搬过去。这与以前自尊心很强的陆境庭，有很大反差。慕纤语了解她，这要是在以前，陆境庭宁愿饿死街头也不想寄人篱下。

只是有一个问题困住慕纤语，陆境庭为何不送小磊进幼儿园，然后出去工作，这完全不矛盾也不会冲突。小磊特殊的身体结构，到底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