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下次便胜了阁下,又有何用呢。”望初叹了口气。
百里奇剑眉微挑:“怎么,瞧不起在下么?”
望初道:“阁下剑术卓绝,在下钦佩不已,怎会有轻视之意?”
“那你方才怎如此说话?”
望初向苏卿言望了眼,道:“这位姑娘的生死,系于在下此战之胜败,下次便侥幸胜了阁下,也挽不回这位姑娘的性命了。”
百里奇笑道:“阁下倒挺怜香惜玉的。”
望初摇头道:“并非怜香惜玉,大丈夫立身于世,总应对得起‘仁义’二字。”
百里奇阔剑微动:“哦?阁下的意思是,我等杀那孽女是不仁不义了?”
望初发觉自己言语失当,心道:“此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必为此事触怒于他。”便自圆其说道:“贵派有贵派的仁义,我等有我等的仁义,不可同日而语。”
不料百里奇打破砂锅道:“那么阁下认为,我们两边的仁义孰是孰非?”
望初闻之,心下虽不想言语失和,却也不愿逢迎:“我们各执仁义,自然哪方也不觉自己是错的。”
百里奇哈哈大笑,道:“阁下的话虽是圆滑了些,倒也刚气实诚。”当下撤剑退开,向高雄和常简道:“高不成常竹竿,你二人谁上啊?”
高雄冷哼一声,自白衣人众中庄步迈出。
望初也即退去,眼光扫处,却见苏卿言目色黯然,心下不禁一动:“这场比试无论胜败,小卿言都要交出去了。”当下自责不已,毫无点兵遣将的念头。
“他奶奶的,小子,还不到撒手的时候。”
望初倏地一震,目光向花问隆瞧去,只见他面色狡狯,似乎有计在胸,立时转忧为喜:“前辈有何良策?”
花问隆笑道:“良策算不上,就当是赌一把了。”
“请前辈明示。”
花问隆向望初勾了勾手,待望初近耳过来,便细声对他道:“小子,你他娘就是个榆木脑袋。”
“前……前辈何意?”望初云里雾里。
“你就没发现他们的比试规矩里,有一个明显之极的漏子么?”
一百零四.
“请恕在下冒昧,敢问是哪位英雄前来切磋?”高雄见望初那边久久不遣人上阵,便开口催问。
花问隆拍拍望初的肩,道:“小子,你去吧。”
望初小声道:“前辈,我怎能……如此行事?”
花问隆理也不理,朗声向高雄道:“我们商量好啦!”
高雄道:“不知是哪位英雄?”
望初正自犹豫,一瞥之间,却见苏卿言百味交集地注视自己,不由心念闪动:“小卿言才如此之小,便已无父无母,此下和合派群人更欲杀之而后快,我若拘于小节,拱手将她交出,不是断送一条可怜的性命么?”当下顾虑顿消,正色向高雄道:“这场比试,我们认输了。”
此话一出,群人登时诧然,继而你嘴我舌的此起彼伏。
“瞧见没,术宗的?他们还没比试,便被我们吓破胆啦。”齐宗一个弟子道。
术宗一个弟子冷笑道:“我说你们齐宗的还要不要脸?若不是我术宗先胜一场,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会认输么?”
齐宗另一个弟子道:“还是你们术宗没见过世面,他们说的不是‘不打了’,而是‘认输’,认输认输,自然觉得打不过我们,才会认输啊。”
术宗又一个弟子道:“我瞧你们齐宗咬文嚼字的功夫,可是入木三分呐。死能说成活的,活能说成死的,怪不得人家不愿和你们打,是你们唇枪舌剑抵得上千军万马啊!哈哈哈哈哈哈。”术宗人众登时笑成一片。
齐宗人众纷纷不服:“怕不怕我们齐宗,问问那小子不就得了?”
术宗人众也道:“问便问,就怕你们下不了台阶!哈哈哈哈哈哈。”
齐宗人众见状,当即向望初道:“你们主动认输,是怕了我们齐宗么?”
望初却淡淡一笑,向两宗之人拱手道:“我方既已认输,何必穷揭到底?我们只求快快交付此女,早些离开此地。”
“那便将此女交出来吧!”两宗之人齐声道。
两宗之人对视一眼,当下吵声又起。
“他们主动向我齐宗认输,自是我齐宗高出一筹,你们术宗可别不讲道理。”
“他们向你齐宗认输,归根结底还是我术宗的功劳,你们齐宗可得饮水思源!”
“饮水思源?若非我齐宗先一步找到他们,现在还有你术宗什么事?”
……
“停!”百里奇朗声大喝,声音竟盖过两宗人众的争吵之声。
术宗人众登时肃静,高雄挥了挥手,齐宗人众也随之静下,转瞬之间,荒野便归于沉寂。
只见百里奇笑道:“高不成,咱二宗虽是约定休战,可天意如此,免不得切磋一场啊。”
高雄道:“这与约定无关,我们只是比试,又非冲突血拼。”
“爽快!”百里奇喜动颜色,“高不成,既然比试高下,便不该掖着藏着对不对?”
“自当如此。”
百里奇道:“你和常竹竿人称‘浪花兄弟’,你一人与我单打独斗,便没有浪花可看了。”
高雄道:“那便如你所愿。”向常简使个手势,二人纵身上阵。
百里奇笑道:“这才有得打嘛!”也即纵身而上。常简见百里奇独身上阵,不由眉头蹙起:“百里奇,你想让我们担上以多压少的骂名么?”
百里奇一拍脑袋:“啊哟,这一节我倒忘了。”便即回头喊道:“众位师弟,你们谁愿与我并肩作战?”
术宗弟子闻之,尽皆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出战。
百里奇催道:“你们快些,别让他们齐宗的人看笑话。”不耐烦间,却听得背后远远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平淡,却清晰入耳:
“在下不才,愿与阁下同力。”
一百零五.
百里奇蓦地转头,见声音来处便是方才与己比试的望初,神色不由一变:“阁下非我术宗之人,怎可参与此战?”
望初道:“阁下是信不过在下吗?”
百里奇道:“这说的哪里话?方才我二宗两场皆胜,此下轮到我们决一雌雄,已与你们无关了。”
望初道:“贵派两宗只说决一雌雄,却未说明决一雌雄之人,非两宗弟子不可。”
百里奇面露怪色:“这有什么区别?”
望初道:“这中间大有不同,‘两宗决一雌雄’,和‘两宗之人决一雌雄’,一宗,一人,怎可混为一谈?”
百里奇更是疑惑:“两宗之人,定然出于两宗,仍是与你们无关啊。”
望初摇了摇头:“非也,唐时玄宗年间,曾雇佣异族之士为其效命,这些异族之士所举的自是大唐的旗号,可他们是大唐的人么?”
百里奇听得云山雾罩,却也不随便答应,怕着了望初的道。
望初又道:“两宗之间切磋,便是在两宗的名义之下切磋,而我等虽非贵宗之人,却也可在术宗的名义下与齐宗之人比试。”
听到这里,百里奇才算明白了:“阁下绕来绕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可我术宗的名义,是谁人都能用得的?”
望初微微一笑:“自然须经贵宗的认可,才可用得。”
百里奇哈哈笑道:“阁下绕了这么大弯子,就不怕我术宗最后还是不答应?”
望初道:“事在人为,只求尽力。”
“阁下执意插足此战,是为了什么?”百里奇有些好奇。
“方才听阁下说起‘浪花兄弟’的大名,颇欲亲试其锋,想到与阁下并肩作战,在下更求之不得。”望初心想,自己确是颇欲同百里奇共斗浪花兄弟,只是目的却为了营救小卿言,单说部分真话,应该不算作假。
“哈哈哈哈,好吧!若是齐宗的人答应了,我便没有话说!”便在适才与望初比试之时,百里奇就以望初的内功剑术为佩,后来见望初不卑不亢,以侠义自重,对他更增几分好感,此时听望初有意与自己共对齐宗,便心生答允之意。
常简却对望初颇为忌惮,道:“这是我们两宗之间的事情,外人插不得——”
高雄张手阻住常简,道:“这是你们术宗的事,我齐宗概不干涉。”他想百里奇所带之人,各个功夫平庸,便有人敢站出来,也同以一敌二无甚差别,此时自己若不答应,难免落下个挑肥拣瘦的话柄;而自己表明态度,不干涉他术宗之事,百里奇便会另请外援,术宗那边反而不光彩了。至于那吕洞宾,倒不用过于忌惮,二二相斗同单打独斗截然不同,那吕洞宾虽说武功高强,也未必斗得过他浪花兄弟。
“高不成,听你这口风,算是答应了?”百里奇没料到高不成答应得如此容易,便出言确认。
高雄冷冷道:“这是你们术宗的事,高某无由干涉。”
“好!”百里奇转头向望初道,“没料到反掌之间,便与阁下化敌为友,可谓造化难测。”
望初微微一笑,应声和道:“是啊,真是造化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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