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最近一直很欢乐,一洗前段时间的沉闷。为啥?因为枇杷熟了,枇杷树上挂着她的欢乐呢。去年一行十多人去摘过枇杷,一行三人又去摘过,枇杷一次比一次熟得透,她一次比一次欢乐。仿佛她是枇杷精变的,她变颜色,枇杷也跟着变颜色。
昨天,好友远道而来,子衿准备带好友去摘枇杷,可是好友有要事在身,子衿就跟着好友干了一回“要事”,还别说,这事儿一干,她心里更明亮了,越发觉得心系枇杷园,今天必须去了了这心愿。
驱车七公里,来到生态园,一行三人提着篮子,拎着袋子,信步往枇杷园走去。一路上,草坪宽阔、溪水清冽、花木旺盛,看着满目毛茸茸的植被,子衿觉得那上面正蒸腾着一股股热气,紧张地说:“这下面会不会有蛇?”话音刚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她吓得一身冷汗,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敢再往前迈进一步。身后的南嘉和甘棠抱着肚子笑出了声。
“就知道你怕蛇!故意吓吓你!”
“你们——!哼!”子衿撅起嘴巴,故作生气地说:“如果我是蛇,一定会藏这里,有吃有喝,还遮天蔽日,多好。”
“是的,我也想住这里。”南嘉悠悠地说,“出门就看到大草坪,还有各种果木花草,天然养生谷啊。”
“何止是养生谷,简直就是白毛女住着的神仙谷!看,那里有白毛女!”子衿故作神秘地指指对面的柿子林。
“白毛女?”甘棠惊讶地看向子衿指的方向,随即拢一下秀发,俏皮地说:“来,我们三个来做白毛女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女人们都变成了想象力超群的诗人,尽情地舒展那憋屈了几个世纪的宅屋忧思。
“也许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我一见到田野就想扑过去!”
“我也是!”
“我也是!”
难道不是吗?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诗情画意,需要一个闲散的美妙的自由的田园来唤醒它,当下就是。
三人有说有笑来到枇杷园。今年的枇杷已经被人摘过几茬了,地上稀稀落落散落着一些残败枇杷和断枝,枝桠并未干枯,斜躺着,像受伤的病人。南嘉第一次来,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挽起袖子,踮起脚丫,伸手对着大枇杷节轻轻一扭,那青黄的枇杷就落在她手心里了。她轻轻剥开外皮,放在嘴边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把枇杷含在嘴里。“哇,好酸!”,她咧开嘴,差点吐了出来。甘棠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枇杷,“来,尝尝这个,这种才甜”。子衿和甘棠一人一颗尝了尝,果然很甜。“这种偏红色的,摸起来软的,才是成熟了的枇杷。”南嘉若有所思地说:“哦,一看二捏三尝”。
正当大家专心致志采摘枇杷的时候,小路上传来吆喝声,“喂,你们在干什么?不能摘。”循声望去,一个骑着电瓶车的中年男子停在小路口,正朝这边张望呢。三人一愣,莫非他是这园子的管理者?大家赶紧商量对策,你一言我一语唧哝着。
“别怕!去年摘过,没人拦。”
“没看到禁止采摘的标志。”
“这里是生态园,鸟很多,种这些枇杷可能是喂鸟的。“
“鸟吃不完,我们帮它们吃一点。”说到这里,三个人相视一笑,和鸟争食吃,也真有趣。
“不怕,万一一会儿被人抓了,买下就是。”
“哪能被抓呢?我们刚进园子的时候,碰到一工人看见我们进园子,也没说什么呀。”
于是,三人壮着胆子齐声说:“师傅,我们看这枇杷长得怪可爱的,不吃可惜了,就摘几颗尝尝鲜哈。”说罢,噗嗤一笑,静静地听路边的动静。很快,那人不发话了,电瓶车的声音渐渐远了,三人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继续摘。
上午的阳光如同金丝银丝,透过密密丛丛的枝叶洒在园子里,洒在枇杷上,那些圆圆的枇杷表皮发亮,正变着色呢,刚才还是酸酸的,这会儿可能就是甜甜的了。子衿口干舌燥,忍不住摘下一颗,“哇,好甜!”满口生津,一股幸福的滋味顺着毛细血管传遍全身。也许,她上辈子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世世代代都是,她是这么热爱田野,热爱农庄,空气、鸟鸣、绿植、花香、果香,无一不是她喜爱的,特别是播种的快乐,收果子的快乐,让她觉得土地这么神奇,几个月就能轮换一季,养育地球人。而人生是多么漫长啊,幼时随母随师,青年奔走他乡,中年随夫随子,老年无处依托,欠债难还,恩情难报,一世又一世,欠债欠情,绵绵不绝。痛苦太多,欢乐太少;无聊太多,有趣太少;荒废太多,成就太少……还不如做一颗枇杷树,从土地中来,到土地中去,无债无憾。她的思绪无边无际,在遮天蔽日的枇杷园中,畅快地驰骋。这一刻,她是孤独的,又是自由的,这个枇杷园给了她安宁、安全和片刻的任性。
枇杷节上的碎皮掉在她修长的胳臂上,蜘蛛网黏在她散发着薰衣草香的秀发上,蚂蚁顺着枝丫爬到她纤细的脖颈上,她一抬头,发现太阳正当空,该回去了。她努起嘴,学了声鸟叫,又使劲“叫”了几声,同伴们凑过来了,看看彼此的袋子篮子,满意地点点头。
回来的路上,子衿开车,南嘉唱黄梅戏,甘棠鼓掌。子衿太高兴,竟然忘了转弯,开过了头。哈哈,路途太短,欢乐未尽!摘枇杷的姑娘们,像快乐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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