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咏劳动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我想冒昧地加上一句，可以构成一幅更加完整动人的画卷：“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并且诗意地劳动着”。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这首《弹歌》载于《吴越春秋》，据传是7000年前的一首民间歌谣。四个短句，极其简要地概括了原始狩猎劳动的过程：砍伐竹子制作弹弓，将弹弓装上土丸，进行射击，击中了猎物，人们欢乐地追逐着，满载而归。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是流传于距今4000年前的尧帝时代的《击壤歌》，展现出了农耕时代的生活场景，自己凿井，自己种地，自给自足，自由自在。

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也有大量关于劳动的农事诗。《周南·芣苢》中“采采芣苢，薄言采之”表现了几个女子边采摘着车前子草，边欢快地唱着歌谣；《小雅·出车》中“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写的是田野中采摘白蒿的姑娘喜气洋洋。在那遥远的年代，生产力十分低下，我们读到的不是对辛苦劳作的抱怨，而是充满了生活趣味和快乐心境。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东晋的陶渊明是一位热爱劳动、崇尚自然的田园诗人，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宁愿自己劳动种田。《归田园居》其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诗人早出晚归去锄草，夕露沾衣，很是辛苦，却很享受劳动带来的乐趣。

田园诗的集大成者是南宋的范成大，其代表作《四时田园杂兴》共60首，分别描绘春、夏、秋、冬四季田园情景，凡农家生活环境、季节气候、风土民俗、耕织苦难、收获欢乐等，都得到了真切生动的展现。其中一首：“昼出耘田夜绩麻， 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 也傍桑阴学种瓜。”小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学着大人样喜爱劳动，在茂盛成阴的桑树底下学种瓜。多么美的田家生活场景啊，趣味横生，细腻清新。

最著名的劳动赞美诗，则数唐代诗人李绅的《锄禾》：“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全诗生动刻画了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农民依然在田里劳作，那一滴滴汗珠洒在灼热土地上的情景，令人动容与怜悯，从而告诫人们“一粥一饭当思来自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劳动辛苦自然是难免的，但犁种幸福、播洒希望的朴素梦想则是诱人的，能带来沉甸甸的收获。白居易的《观刈麦》则描写全家齐力劳作的场景：“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麦收时节，农人们分秒必争抢收麦子，暖风吹着熟透的小麦，妇女和孩子给正在割麦的青壮年送饭送水。农谚云：黄金铺地，老少弯腰。此之谓也。

不难发现，千百年来农业立国，在浩如烟海的古诗词中，吟咏农事劳作的居多。当然也有特例，李白就有一首正面歌颂冶炼工人的诗，题为《秋浦歌·炉火照天地》：“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透过短短二十个字，我们不难感受冶炼工人的辛苦以及作者的赞美之情。

还有明代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字面上是咏石灰，实际借物喻人，表现诗人高洁的理想，但也侧面道出了工人“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的火热的劳动场景。

其实，劳动本身就是一首贯穿古今的壮丽史诗，承载着人类顶天立地、主宰自我命运的理想。我们从这些描写劳动的文字中能够品味出，勤劳质朴的人们对劳动的热爱、对美好明天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