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花已尽

风住尘香花已尽

/一/

在高高的山坡上，有一栋小茅房，周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波斯菊。

路奇先生独居在此。

路奇先生是一只肥胖的白狗他的四肢短小但长着一对长长的兔耳朵跑起来像一只套着头套的皮球。

路奇先生自小就和琼斯小姐生活在这里，不过几个月前琼斯小姐去世了。

路奇先生很孤独，也很想念他的主人。

他无精打采地趴在门口呆呆盯着在烂漫花丛中翩迁的蝴蝶，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吃晚餐了，很饿，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狗粮可以支撑一日三餐了。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得下山去，找点吃的回来。路奇先生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可是他今年已经快七十岁，皮肤开始松弛掉毛甚至牙齿也开始脱落。换做以前路奇先生可以绕着小屋连跑五十圈，而现在他才跑了三圈就累得呲牙咧嘴，路奇先生很担心他能不能顺利走到山下。

想到这，路奇先生又趴下了，神情更为沮丧。

唉，这可怎么办？

/二 /

路奇先生巧妙地用头打开门，走进木屋，步履沉重。“吱”突然一只老鼠叼着一块奶酪一闪而过。

奶酪？我的奶酪！该死的老鼠！路奇先生朝着老鼠猛追，“砰”一下和壁橱撞个满怀。老鼠灵活地拐个弯安全到家。

噢，真该死！路奇半坐在地上，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腾不出多余的力气爬起来。

半晌，路奇先生挣扎着起身，他必须要去看看他的余粮。

如果那只讨厌的老鼠只抢了我那块奶酪的话，应该还能支撑三天。路奇先生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肚子，咽了口口水。

好饿呀！

但是当路奇先生略带激动地打开他的粮库，一瞬间几乎晕厥过去。

天！一袋粮食都没了！老鼠！该死的老鼠！

路奇先生冲着老鼠洞一阵狂吼，又跳又咬，气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

/ 三  /

这只老鼠叫大宝是吉米的儿子，自从吉米被琼斯小姐和路奇先生联手害死之后，他就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他要让琼斯小姐和路奇先生付出代价。

大宝打开留声机，跳了一段爵士，继而哼着小曲，踱步去他的小金库挑选今晚的晚餐和宵夜。

一会儿要当着那只狗的面，把他最爱的肉夹馍吃掉。嘿嘿！

大宝想到路奇先生暴怒的样子，心情出奇地好。

爸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帮你报仇。

/四 /

天一点一点的变黑了，像一块撒满白芝麻的黑巧克力。

要是能掰下一块尝一点，那该多美味！

路奇先生躺在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天空干流口水。

我想我还是更应该睡上一觉，说不定在梦里能有大餐吃。

路奇先生不住哼唧，他用爪子蒙住眼睛，翻了个身。

这时一股浓郁的肉香，青烟似的钻进路奇先生的鼻子。路奇先生迷迷糊糊地撑开眼。

真香啊！

只见大宝坐在餐桌上，手拿刀叉，姿态优雅的切割着盘子里的肉夹馍。

/五 /

路奇先生只觉口中唾液迅速分泌，周身感觉器官比平常灵敏了几倍。

他能够清晰地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鲜甜浓厚的酱汁的香气，甚至能够听见经过小火炙烤后肥美多汁的鲜肉被餐刀切割钝响，他几乎能够想象到纯白而绵软的馍馍夹着酱汁肉和着生菜入口之后的厚实爽口。

路奇先生狠狠咽了口口水，向大宝冲了过去。

那是我的！

大宝几乎是冷笑着，将盘子往旁边一推，一闪身躲过了路奇的致命一击。

不过路奇先生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直直地摔进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那是琼斯小姐在时熬制浆糖用的大铁锅，里面还有不少金黄的糖浆粘黏在锅底。

噢，幸好锅里没有那个大铁勺，不过那个勺子去哪了呢？

天呐！就在路奇先生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只大铁勺从天而降正好狠狠砸在路奇先生的大屁股上漾开层层波浪。

啊！路奇好似听到骨头与铁勺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路奇先生全身都疼的痉挛了！

路奇先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糟糕的是他被锅里粘稠的糖浆粘住了。

大宝躲在一边确认路奇先生再也站不起来。他放肆地跳到路奇先生的身上，朝着路奇先生撒了一泡尿。

路奇先生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趴在锅里，眼睁睁的看着大宝大摇大摆离开，愤怒而虚弱。

/六 /

路奇先生躺在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

路奇先生奄奄一息地躺在桌子底下。此刻的他浑身狼狈，像一只癞皮狗，不少地方的毛发被粘了去露出粉红的皮肉，仅存的狗毛黏连成一团发黑发臭，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长耳朵都似是折了一般潦倒地耷拉着。大宝看到他这幅模样嫌恶得远远避开。

他快要死了！

大宝站在房梁的制高点，打量着他。大仇得报近在眼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并不高兴，甚至还有点可怜路奇先生。

/七 /

大宝回到家中，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晚餐，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完美！

大宝发出舒服的叹息，那只老狗估计再也享受不到了吧！

大宝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那时候路奇先生正值壮年，是琼斯小姐的爱犬，每天享受最优渥的待遇，睡最柔软的床，吃最可口的肉骨头。可是路奇先生偏偏以追逐老鼠为乐趣。

作为小屋里仅存的两只老鼠，大宝和吉米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很多时候吃不上一顿饱饭。

大宝清楚的记得那年，天气突然转凉，大宝一连几天生病在床，恰逢琼斯小姐熬了大骨汤，熬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骨头汤，汤色纯白，肉香四溢，那香味简直能把大宝的魂给勾没了。吉米看在眼里，毅然决然要去偷一点给大宝补补身体。

不想刚出门就被路奇给瞧见了，大宝爸吓得落荒而逃，不巧被琼斯小姐一脚给踩死了。

年近中年的大宝想到这红了眼眶。

爸爸，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往后的几年里，大宝生活得很辛苦。东躲西藏，食不果腹，饿急了去外面刨草根。不过总算熬过来了。

大宝又去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路奇先生。他也老了。

是了，如今肮脏不堪的毛发哪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胖丑的身体也不见曾经身手矫健的光辉，甚至那对乌黑圆溜的眼睛也染上了岁月的污浊。

不管是养尊处优的路奇，还是苟且偷生如大宝。

都老了。

/八 /

路奇先生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他默默缩在角落，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

他这一生活得快活肆意，只是有一件事令他愧疚至今。

他生性贪玩，在这里的日子除了琼斯小姐却没有别的玩伴，即使琼斯小姐万般宠爱，但日复一日难免会感到无聊。

直到有一日他看到那两只老鼠，路奇先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终于找到玩伴了！

不过这只是路奇先生的一厢情愿。却不明白吉米的感受。直到吉米死的那一天他才懂原来这对吉米来说不仅仅是游戏。

路奇先生想到这里无声叹了口气，用不了多久就该见到吉米，再向他道歉吧！

想到这里路奇先生闭上了眼睛。

/九 /

大宝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有些烦躁，可又说不清原因。

算了，很晚了，我还是睡觉吧！

大宝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

夜很黑，窗外有蟋蟀在鸣叫，大片波斯菊花瓣紧闭在微风中微微颤抖，琼斯小姐生前修剪过的草坪已经长得很高了。

大宝躺在床上聆听屋外的动静，渐渐的他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他爸妈和兄弟姐妹还在的光景，那时候他们还生活在田野里，有大片的稻田，风一吹，沙沙沙，满屋都是稻香。兄弟姐妹们在田野里一起捉迷藏，一起唱歌跳舞，无忧无虑。

大宝被一阵闷雷惊醒，怔了半晌，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病死了，二宝三宝，红娟绿娟都被那些建筑工人给打死了，他们的家没了，连最后相依为命的爸爸也被害死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倾盆大雨。

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宝满是泪痕的脸。

大宝久久地坐在床上。

/十 /

黎明时分雨慢慢停了，露出青色的天空。残花碎叶落了一地，窗户上那盆路奇先生最喜欢的向日葵被打碎了，明黄的破碎花瓣沾满了泥土。

大宝木讷地朝窗外望了一眼，缓缓起身。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步履蹒跚，仿若行将就木的老者。

路奇先生是在夜里三点四十五分逝世的。

大宝麻木地看了路奇先生一眼。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大宝从门洞里钻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雨后，空气格外清新，有青草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花香。

/十一/

几天后，大宝收拾行李，带着一包向日葵的种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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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住尘香花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