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达威海大概是在下午的两点左右。
早春的海风呼呼地吹着。
三个人下了车,在车站附近的一家饭馆填饱肚子就直奔紫燕的出租房而来。
出租车穿过不太拥挤的大街小巷在一群挤挤挨挨的平房区下面的半坡上停了下来。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沿着曲曲折折的青石台阶蜿蜒而上,走进平房区,敲开了一所简陋的小院。
开门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肤色微黄,可能是由于颧骨较高的缘故,一双明亮的眼睛深嵌在眼眶里,给人一种幽深的气息。
“大姐好!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阿兰,这位是阿兰的丈夫——柱子,她俩想在威海打工,暂时和我住在一起。”
紫燕一边问好,一边把阿兰与柱子介绍给女主人。
女主人很和善地朝阿兰与柱子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欢迎。
“你好!你好!”阿兰与柱子双双微笑点头问好。
女主人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紫燕,嘱咐了些注意安全的话就进她自己的正屋去了。
当紫燕用钥匙打开西屋的房门的一刹那,阿兰刚刚还喜悦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阿兰进这小院的时候就发现这小院里除了正房还算高大亮堂以外,两边的耳房低矮的几乎能让人平视到房顶。
但让阿兰意外的是这房子总共也没有自己家的一个小卧室大。最多也就三四平米左右,中间还隔了一道薄墙,分成里外两间。
里间一张木板铺成的双人床和一张桌子就把面积占了90%,剩下10%的过道,可以让人来回活动。外面那一溜子只供放一张单人睡的简铺,单人床是搁不下的。
与门紧挨着的那扇玻璃窗户被风吹得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嗨,燕子,你这一年多来,就住在这里头?”阿兰心疼地问。
“不住这儿,住哪呀?楼房又租不起。”
“你不害怕吗?”
“前年刚来的时候,有我四舅他们作伴的,所以没觉害怕。
去年,我四舅结婚了,到他丈母娘家住去了。
不过,过完年以后,这院子里会住满人的,习惯了,不怕。”
紫燕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不是那张灵巧的嘴巴在说话。
“这就叫没罪找罪受。咱们村里那么宽敞明亮温暖的房子不住,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到这地方来受这洋罪来哩!”
柱子把头探出窗外,吐了口烟圈说。
“也是哈……”
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
整理完床铺,三人出去洗了个澡,回来就躺各自的床上睡了。
尽管屋内没有暖气,尽管床铺翻个身就会吱吱呀呀,尽管房子低矮破旧如牛棚,尽管呼呼的海风吹得窗户噼噼啪啪响个不停。但那一天晚上,三个年轻人睡得都很香,他们什么也没听见。
一路上,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加上身体上的辗转奔波,他们确实太累了!
第二天紫燕就带领柱子与阿兰出去找铺子了。
三个年龄加起来也不到八十岁的年轻人,雄心勃勃地穿越在威海这座海滨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
紫燕已经给她的一位在威海当海军军官的表舅打了一年多的工,开广告公司的那一套技术经验都学到手了。所以,紫燕找的是适合做广告公司的商铺。
阿兰与柱子两个高中毕业后,一个在村里教了几年书,另一个跟上他远方的一个亲戚学了几年中医,弄了个“一瓶不满,半瓶个懂”(文水方言:一知半解的意思)最终学未所用。目前又紧缺钱花,只好下苦开个粮店。
所以说,虽然他们目标不同,但心愿相同。那就是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挣到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
也许由于年轻,也许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大街上,虽然头顶着两万高利贷款,但阿兰感觉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充满活力。
“威海这座城市并不大,但确实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它是山东省的地级市,位于山东半岛东端,北、东、南三面濒临黄海,北面与辽东半岛相对,东面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西面与山东烟台接壤……”
在路上,紫燕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嘴里还不忘做好导游的工作。
“对对对,咱们地理历史上学过这威海——威海就是威震海疆之意,也叫威海卫。它是中国大陆距离日本、韩国最近的城市、中国近代第一支海军北洋海军的发源地、甲午战争就是在威海发生的,甲午战争后好像被英国侵占了。”
柱子听紫燕说起威海的地理位置,仿佛受到点拔似的竟然把中学学过的地理历史知识都背出来了。
“对,闻一多写的七子之歌,其中之一就是威海卫。”
阿兰说完竟手舞足蹈地深情朗诵了起来:
“再让我看守着中华最古老的海,
这边岸上原有圣人的丘陵在。
母亲,莫忘了我是防海的健将,
我有一座刘公岛作我的盾牌。
快救我回来呀,时期已经到了。
我背后葬的尽是圣人的遗骸!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快停停吧,人家还以为咱们从疯人院跑出来的呢!”柱子笑着说。
紫燕早已被阿兰逗得前俯仰后仰了。
笑完,紫燕接着又给柱子与阿兰介绍威海的经济状况。话语里带着满满的自豪与骄傲。
“金猴皮鞋听说过吧?”
“何止听说过,我脚上穿的这双皮鞋就是结婚时,阿兰给我买的。”柱子抬起脚让紫燕看。
“三角轮台听说过吧?”
“噢,我三轮车上用的就是三角轮台。”
“还有北洋电气,华菱电子等等等好多知名企业都在威海呢!”
“哦,威海最近几年发展确实快得很!”柱子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是了,尤其是最近十来年,威海的发展更是史无前例:1984年威海成为第一批中国沿海开放城市。1990年被评为中国第一个国家卫生城市。1996年还被建设部命名为国家园林城市呢!”
紫燕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兴奋,那种对威海卫浓浓的热爱之情简直是从心头汹涌而出的。
“这地方确实干净,你瞧咱们的皮鞋走一天都这么油光光的,要是在咱们太原,走一圈鞋就成灰尘尘的咧!”
阿兰记得她与柱子谈恋爱时,柱子带她到太原逛迎泽公园,爱臭美的阿兰时不时会拿块纸巾擦擦她那双黑亮的高跟鞋,因为走不了几步远,那鞋面就被灰尘罩得土眉花眼了。
“空气也很湿润,就是这海风受不了,瞧瞧我媳妇的脸也被吹成猴子的屁股了……”柱子说着,一抽身,从阿兰身边溜了。
“哈哈哈哈……”
三个年轻的山西人那爽朗的笑声在威海卫的大街小巷里迎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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