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玄奘之路（33）

玄奘之路
【西游】玄奘之路 目录

第三十三章

八月初十。
天际阴沉，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东林街上走来一支十几人的乐队。在为首官员的指示下，唢呐吹奏，锣鼓敲起，喜庆的乐曲回荡在东林街上。
街坊邻居们纷纷走上街头，注视着这支意义非同寻常的队伍。
林掌柜站在药房门口，惴惴不安地看着乐队渐渐靠近。
原本喜庆的曲调此时显得格外的刺耳，犹如哀乐一般，听的林掌柜心惊肉跳。

乐队最终停在了药房门前，林掌柜如同被判了死刑一样，无力地瘫坐在地。
“呦！老爷子，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快起来。”乐队为首的是个绿衣官员，他拉起地上的林掌柜，满面春风地大声讲话。
搀扶之下，林掌柜颤巍地站起身来，浑身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林掌柜，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的。你们家林晚风今年被选为圣女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这简直是光宗耀祖啊！”
官员大笑着拍手鼓掌，却没有得到预想中围观群众的热烈掌声。街坊们大多摇头叹息着，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林掌柜。

官员停止拍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这是户部的文书，通知林晚风，叫她两日后到三圣庙报道。在那里她要进行三天的沐浴斋戒，准备祭祀大典。”
递交文书的时候，官员发现林掌柜面的双手冰凉，表情像丢了魂一样，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家闺女马上就能上天伺候真君大人了，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啊，是祖上积德啊！应该高兴才对啊！”
林掌柜依旧毫无反应。
“这样，本官还要去给另外两户人家去送好消息，就先告辞了。在剩下的两天里，你们就好好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吧。”
“天伦之乐？”林掌柜抬起头瞪着那官员，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将手中的文书攥成一团。
官员见状慌忙退后，仿佛看见了一条准备咬人的恶犬。
“你个老东西！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他抬手指着林掌柜的鼻子，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紧张。
为了避免与这些刁民发生冲突，他只好止住了后面的脏话，气愤地甩手离开了。
鼓乐声再次响起，向着西边远去。
林掌柜将手中的文书撕得粉碎，向着钱府的方向跑出去。
他要去找刘二讨个公道。

乌云越发的低沉，零星的雨点已经开始飘落。
钱府的后门外，林掌柜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痛让他的脸变得扭曲狰狞。
钱府的家丁走近林掌柜，准备再踹他一脚，被刘二阻止。
刘二慢慢走过去，蹲在林掌柜面前。
“老林，你如果再这么闹下去，可就不只是挨打这么简单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可你答应给我的公平呢？”林掌柜的脸在颤抖。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刘二笑着否认，假装听不懂。
“你！”林掌柜猛地抓住刘二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
几个家丁冲了过来，准备拉开二人。刘二却挥了挥手，让他们闪到一边去。

刘二任由林掌柜拽着，也不挣脱，反而压低了声音说：“老林，我这人虽然爱财，但还不至于到良心被狗吃了的地步。我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谁能想到，你闺女的名字是那赵公子亲自加上去的，根本不可能划掉。为了你的事，老爷已经对我有了意见，估计我在这钱府也呆不长了。你的那笔钱被老爷扣下了，但我劝你还是别想着往回要了，小心再把命给丢了。“

林掌柜慢慢松开手，心中无比的绝望。
他多希望刘二是在骗他，是刘二自己私吞了那笔钱。那样他就可以再去筹钱救晚风，而不用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老林呐，回家吧，真的没有办法了。还剩两天，多看孩子几眼吧。”刘二拍了拍林掌柜的肩膀，叹着气离开了。

雷声响起，积蓄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林掌柜麻木地走在街上，任凭冰冷的雨水淋湿全身，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是如何走回家的。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却一下子就认出了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此时最想见，却又最不敢见的人。

晚风孤单地站在暴雨的街头，双眼早已哭的红肿。
“林伯伯，我不想当什么圣女，你帮帮我好吗？你不是认识很多贵族吗，你去求求他们，不要让我当圣女好不好？林伯伯，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晚风站在林掌柜面前，双手合十地苦苦哀求，无助的像个孩子。
可是面对晚风的哀求，林掌柜只能沉默。
他不能告诉晚风，她是被最有权力的人给陷害了。他更不能让她知道，为了救她，林家此时已经倾家荡产。
像他们这样的平民，在贵族的强权面前只能任人宰割，卑贱的如同蝼蚁。
他只能无力地摇着头，把最深的绝望留给自己。

见林掌柜不说话，晚风越发难过地抽泣起来。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不是我从来都没叫过你一声爹，所以你才不愿意救我？那这样，我给您磕头，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爹。爹！求救救我吧您！爹！您救救我吧！”
晚风一声声喊着林掌柜为爹，把头一次次磕在雨水淹没的青石路上。
林掌柜无法看着晚风这样作践自己，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起来！我不配做你爹！你也用不着给我磕头！”林掌柜大声吼道。
晚风三岁来到林家，从小到大，林掌柜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给她。就算晚风想要天上的星星，林掌柜都会想办法摘一颗给她。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晚风发脾气，更是第一次动手打她。

晚风捂着脸，瞪大眼睛，泪水不住地往外涌。
“我明白了，那个赌鬼不要我，现在连你也不想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晚风拔下头上的银簪，狠狠地摔在林掌柜面前，哭着转身跑开，消失在大雨滂沱的街角。
看着晚风的背影，林掌柜的心中一片死灰。
“孩子，虽然老天没能对你仁慈，可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此就对这个世界绝望。要怪，就怪我太无能。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林掌柜蹲下身子，捡起那支银簪。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怆，对着苍天长啸一声，老泪纵横。

林掌柜想起晚风来的那天，他带着小小的晚风去逛集市，给她买了这只银簪。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喜欢的爱不释手，从此便形影不离。
在拥挤的人群中，林掌柜把小晚风高高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蹦蹦跳跳地走过每一条繁华的街道。
那天，他们吃了很甜很甜的糖葫芦，也吃了很臭很臭的臭豆腐。他们一起看西域的魔术戏法，惊讶地张大了下巴。
他们一起听了说书老王讲的大闹天宫，激动地鼓掌叫好。
走在街上，林掌柜冲着每一个路人开心地大笑，笑的那样灿烂，仿佛是想告诉全城的每一个人：“从今天起，我林大海有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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