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的一个小木屋里,一头驴在拉磨,这是它今天工作的第6个小时,还有至少6个小时才能结束这一天的劳作。
屋里仅有的窗户也被钉死了,驴感到自己的毛皮黏糊糊皱成了一团,汗像圈里的蚊子来了一拨又一拨。
“累了就歇一会儿吧,反正也没人看着你。”石磨边的麦壳叫了起来。
驴没有应声。它一直看不起麦壳,毫无用途,只会在一旁唧唧歪歪。而它,在繁忙的收割季,是主力、是功臣、是家庭的一份子。
“你从早到晚累得要命,有意义吗?”身下有些热,麦壳往旁边挪了一下。
意义?哼,你们天天躺在那儿有啥意思!驴还是没回应,更加用力地拉动麻绳。它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绳子直不直,走过的轨迹圆不圆。
“哎,愚钝如牛该改为愚钝如驴啦。村里早就机械化了,你是剩下的最后一头驴,还不为自己的后路打算打算……”麦壳的话里带着过来人的深沉,它的消息向来灵通。
最后一头?那不是更加矜贵?说明我是与众不同的,而我磨出的面粉也该是足够好的。驴连干渴也忘掉了,拿出晨起的劲头继续行进。就像面对一份全新的工作那样,它不知道有个词叫“完美主义者”,它渐渐开始用艺术的态度去审视和对待拉磨这份工作了。
不,这怎么可能仅仅是工作?它简直就是生命本身。
麦壳终于失落地闭上了嘴巴,可是外面机器的轰鸣声一阵阵冲击着它的耳膜。
麦壳又移了移,这天热得不正常。它在想驴子的命运、乡村的未来,以及麦子产量增加的极限是多少……麦壳习惯性地挪了一下,啪——
它掉下了石磨。不知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令它惊恐,还是身体好似四分五裂的疼痛更加难忍,它突然惊呼:我知道啦!
即刻,一片黑色向它压了下来。
驴没有听到和看到任何异常。它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踏实,自然无暇顾及被它踩在脚下的麦壳和它未曾说出口的领悟。
时间存在于瞬间,时间无关乎真假。时间就是一个脚掌即将落下的阴影,时间就是道路前段的那团黑暗。
时间那条最为锋利的边缘线,每分每秒都潜伏在生命里,随时准备成就风景、悲伤或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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