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稳心山人
葡萄牙,里斯本,2018年1月8日,20:36。
A320R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时间以后,机长拉起了机头,城市里温暖着千万人的点点昏黄,就这样在机体的不断爬升下,渐渐地,在我的视野里黯淡了下来,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孤单和失落。
这个城市,不仅仅是葡萄牙的首都,也是葡萄牙朝圣之路的起点。不得不说,冥冥之中,朝圣之路将我和这座从未游历过的城市默默地联系在了一起。
飞机似乎对这座城市还有一些留恋,在城市的上空盘旋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向北飞去。关于这段短暂徒步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进了我的脑海,无数的片段散落在我的眼前,似乎在等待着拾取的动作。
利哥曾经在朝圣者的微信群里问过我,作为一个不在西班牙居住的留学生,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想要来走这条朝圣之路。当时,我想也没想,给出了一个极其不像答案的答案——想走就来了呗。
飞机此时已经完成了爬升动作,在云层里平稳地穿行,就像漂浮在平静洋面上的“康堤基”木筏一样。在一个时间被无限拉长的空间里,思绪也会被无限地拉远:许多在眼前的事物,突然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细节;与此同时,一些潜藏已久的暗流,慢慢地,显现出了不为人知的面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贴上数字的标签,罐头上有日期;试卷上有分数;人的态度,也可以用量表上的数字来衡量;一个人所走过的路,所经历过的历史,最后,也可以变成证明上的里程数;一群人所经历过的时代,最后变成了档案馆里的表格,软件上的结构方程模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被封装进一个模式般的箱子里,压成有着固定维度的一个个多面体,然后出现在时间的河流里。偶尔有人拾取起这些散落的历史,读到的,只是薄薄的切片。更多的切片,永远地,沉睡在了河床上。
在薄薄的切片里游荡久了,我开始有些怀念起高中时代,在书架之间游荡的时光。虽然那时候的我,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务正业。在探幽寻微的过程中,我小心翼翼地拾取着来自前人的碎片,上面折射着一缕淡淡的光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藏起来,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些碎片可以被我组合起来,发出璀璨的光彩。
写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那些被我拾取的碎片,组合在纸面上,竟然是如此的生硬,与我想象中的成品,相差甚远。关于女权主义、电影叙事学和迪士尼公主电影的无数碎片被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强行地绑在一篇word文档里,看起来是多么的面目可憎;文字分开的时候,它们的含义是如此的清晰,组合在一起却是一团混沌的迷雾。
在Ponferrada的庇护所里,有些无聊的我第一次翻开了塔奇曼的书《历史的技艺:塔奇曼论历史》,似乎在里面找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我当年,并没有丢掉一些东西,留给导师和学院的,只是一堆未经咀嚼和消化的内容。按照塔奇曼在书中的说法,这不啻是一种“作者的懒惰”或者“炫耀所学庞杂的虚荣”。扭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穿过云层,飘落下来,飘到了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记录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徒步的过程中,慢慢地生根发芽,渐渐变成了一种记录历史的冲动;渐渐变成了笔记本上的一些零散片段;渐渐变成了一个有些挑战的写作计划;渐渐变成了在简书上敲下的第一个字,第一个词语,第一句话,第一个段落……
不得不说,对这段记忆一些部分的忍痛割爱,注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是也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记忆被不断地想起,也被不断地舍弃,写出来的文字,也会不断地被重新组织、增删,修订,最终垒成了脚下粗糙却坚实的道路,通往未知的远方。
在马德里和牡蛎Lisa一起吃剁椒鱼头的时候,我和他们提了一下这份写作计划,面上虽然平静如水,心下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最终的成品会是怎样,是一块美玉抑或顽石。不过,如果将这次写作计划,当作另外一种形式的朝圣之路的话,也未尝不会产生一种新的喜悦。
下回预告:
第一章·孤筏重洋和蓬费拉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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